蚩尤笑了,“这个愿望很简单,我一定会让你实现!”
“真的?”
“真的!”
朱萸在桑林间叫:“王姬,阿珩!”
阿珩站了起来,蚩尤拉着阿珩的手,舍不得放,阿珩慢慢地后退,手从他掌间渐渐远去。她对蚩尤说:“我还要安排母亲的葬礼,你先回去吧,明日这个时候,你会收到我送给你的礼物,就算做……我这么多年失约的一点补偿。”
下午时分,阪泉之战的消息传到高辛,大臣们纷纷赞颂少昊睿智英明,没有派兵参战,否则必然要跟着huáng帝遭殃。
面对臣子们的恭维,少昊默不作声。
大臣们也不敢再啰嗦,现在的少昊早已经不是当年温和谦逊、礼待下臣的少昊,如今的他面目冷峻,不苟言笑。喜怒难测,手段酷厉,臣子们连和他对视都心惊胆寒。
少昊正要命众人退下,一个内侍气喘吁吁地跑进大殿,把一封帛书高高举起。
少昊手轻抬,帛书飞到他手中。少昊看完后,脸沉如水,一直盯着帛书,半晌都不说话。
季厘从未见过少昊如此,试探地问:“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少昊把帛书递给他,他看了一眼,脸色顿变。是轩辕妭的自休书,宣布与少昊解除婚姻,即日起,他们男婚女嫁互不相关。
少昊淡淡说:“这事应该已经天下尽知了,你传给他们看一下,都说说你们的意思。”
几个朝臣看完信,心中气愤,可看少昊的面色,又实在琢磨不透,都不敢吭声。季厘说道:“陛下,高辛建国几万年,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qíng,臣等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朝臣们纷纷点头,自古只听闻国君贬抑妃子,从未听闻妃子自行离去。
一个朝臣突然问:“这是huáng帝的意思吗?是不是背后有什么yīn谋?”
少昊说:“这是今日清晨颁布的文书,那个时候,huáng帝即使还活着。也刚从阪泉逃离,根本不可能发此旨意,文书上只有王后印鉴,没有huáng帝的印鉴,应该只是轩辕王姬自己的意思。”
朝臣忙道:“那这可不算。”
少昊说:“你们都下去,这事就这样吧!”少昊说着起身,径直走了。
一众朝臣你看我、我看你,茫然不知所措,就这样吧!就哪样吧?少昊从来都政令明晰,他们第一次收到这样不知道该怎么执行的命令。
少昊没有回承恩宫,而是去了承华宫——他还是王子时的府邸。
推开卧房,一切宛若旧时。
他还清楚记得,新婚之夜,他装醉。踉踉跄跄地推开房门,阿珩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他,好似早已窥破他的一切心思。
几案旁,靠窗放着一张软榻,晚上,他在案前处理文书时,阿珩喜欢躺在榻上翻看医术。
推开窗户就是花园,园子里的花糙都是阿珩亲手打理,他一边研习《神农本糙经》,一边活学活用,培植各种奇花异糙,名噪高辛神族,连父王都时常派宫人来讨要花糙。
阿珩心细,知道他对气味敏感,每日里,他的案牍上摆放的鲜花都是阿珩采摘,时不时地有意外之喜。
晚风轻送,有酒香徐徐而来,是阿珩培植的醉海棠。不能用水浇,只能用酒,花朵浩大洁白。令人闻之yù醉,阿珩曾戏谑地说,“此乃花中醉君子,也可叫少昊花。”
少昊起身,去花园里剪了几枝醉海棠,cha入案头的玉瓶。霎时间,满堂酒香,熏人yù醉。
少昊静躺到榻上,从袖中拿出一个水玉小盒,盒里装着一截小指。
阿珩借兵不遂,断指而去的那天,他真的没有想到。昌意和昌仆会死,竟然从此后,阿珩再没有回到五神山,以后,也再不可能。
一室酒香中,少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阳光明媚,碧糙萋萋,山花烂漫。青阳、阿珩、昌意都在,就像是昌意成婚的那日,他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少昊觉得十分快乐,可心里又隐隐约约地莫名悲伤,似乎知道欢乐会很短暂。
他搬出了一坛又一坛自己酿造的酒,频频劝酒,似乎唯恐晚了,他们就喝不到。
青阳笑对昌意说:“这家伙转xing了,以前喝他点好酒,非要三请四求不可。”
少昊给青阳斟酒,青阳刚端起杯子,云泽站在凤凰树下,笑叫:“大哥!”
青阳立即站起来,走向云泽,少昊要抓都没抓住。昌意也站了起来,少昊急忙抓住他,“你还没喝我酿的酒。”
昌意微微一笑,从少昊掌间消失,身体轻飘飘地飞向了云泽。兄弟三人并肩站在凤凰花树下,说说笑笑,压根儿不理少昊。
少昊抱着酒坛追过去,“青阳、云泽、昌意!”大家再一起喝一次酒,就一次!却怎么追都追不到。
“青阳、云泽、昌意……”
累得满头大汗,眼看着要追到了,青阳突然拔出长剑,怒刺向他,“你为什么不救昌意?你不是承诺过你就是青阳吗?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少昊躲无可躲,眼睁睁地看着剑刺入了自己心口,“啊!”
少昊满头大汗地惊醒,一室酒香浓yù醉,少昊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恍恍惚惚中,以为自己正在和青阳喝酒。
他翻了个身,叫道:“青阳,我做了个噩梦。”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一声脆响,他低头看。蓝色的水玉渣中竟然躺着一截断指,悚然间,一身冷汗。
青阳不在了,云泽不在了,昌意不在了,阿珩也已经走了!
他茫茫然地抬头,却不知道究竟要看什么,只看到鲛纱窗上映着一轮寒月,寂寂无声。
魑魅魍魉四兄弟大呼小叫地跑进屋内,“天大的消息,天大的消息!”
风伯被他们吵得头痛,“如果不是天大的消息,我就没人三十鞭。”
魅得意地笑:“那你打不着了,真是天大的消息。”
他们还要和风伯打嘴皮架,蚩尤不耐烦地喝道:“说!”
魑魅魍魉立即站直了,魑说:“轩辕的王姬把高辛的王妃给休了。”
“什么?”风伯和雨师同时惊问、魑朝他们挤眉弄眼,看,没说错吧,天大的消息!
蚩尤双手按着案子,向前躬着身子,急切地说:“你们再说一遍。”
魅说:“高辛王妃说自己才德不堪,难以匹配少昊,把自己给休了。从现在开始她只是轩辕王姬,不是高辛王妃,婚嫁自由。”
风伯困惑地说:“这个轩辕王姬究竟什么意思?如今轩辕族才是最需要高辛族的时候,她竟然撕毁了和高辛的联盟。”一转念,立即问,“消息什么时候公布的?”
魑说:“今日清晨。”
“难怪呢,这可不是huáng帝的意思,是轩辕王姬自作主张。”风伯对蚩尤笑道,“真是天助神农,高辛肯定视为奇耻大rǔ,现在即使轩辕王姬想反悔也没那么容易了。”
蚩尤缓缓地坐了下去,表qíng似喜似悲,原来这就是阿珩送给他的礼物——她的自由。
可是,这个时候,阿珩应该已经知道一切了吧?
阿珩清晨公布了解除和少昊婚姻的消息后,就一直在朝云峰整理母亲的遗物,她在等着迎接huáng帝的勃然大怒。
傍晚时分,宫女跌跌撞撞地跑进来,“huáng帝、huáng帝来了!”
阿珩姗姗而起,向外走去,她以为看到的应该是趾高气扬的侍卫,huáng帝被簇拥在中央,一脸震怒地盯着她。可是,她只看到了象罔叔叔láng狈不堪,离朱叔叔满身血痕。
她困惑地看着他们,象罔和离朱跪在她面前,“请王姬立即派心腹去归墟请大殿下出关。”
阿珩望向殿内,医师们围在榻前忙碌,“发生了什么事qíng?”
象罔说:“我们中了蚩尤的诡计,huáng帝重伤……只怕不行了,最好速接青阳殿下回来,见huáng帝最后一面。”
晴天霹雳,阿珩脑袋一片空白,僵立在地。她不相信!她的父王永远都威风凛凛,是无人敢忤逆的huáng帝,怎么可能会不行?昨日她还隐约听闻蚩尤被bī得弹尽粮绝,就要失败。
阿珩跑向大殿,分开人群,冲到了榻前,huáng帝双眸紧闭,脸色蜡白。
“父王、父王……”阿珩无法控制地越叫声音越大,huáng帝睁开了眼睛,恍恍惚惚地看着阿珩,如释重负的一笑,“阿嫘,我就知道你会赶来,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象罔和离朱一听,鼻子直发酸,眼泪冲到了眼睛里。先是王后薨,再是huáng帝重伤,轩辕竟然一夜之间大厦要倾。
次妃方雷、四妃嫫母都闻讯赶了来,方雷已经乱了阵脚,只知道哭,嫫母还能力持镇定,问道:“伤势如何?”
所有医师都跪下,不敢说话,只是磕头,唯独一个胆大点的老医师哆哆嗦嗦地说:“伤势太重,赶紧去请大殿下回来,若赶得快,还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方雷一听就昏了过去,嫫母软坐到地上,殿内乱成一团。
阿珩双手握着huáng帝的双腕,去探视huáng帝的内息,一瞬后。阿珩拔下头上的玉簪,先把huáng帝的几处脉息封闭住,对离朱和象罔说:“麻烦两位叔叔把所有人都请出。”
象罔着急地说:“王姬,我们得赶紧去把青阳殿下找回来,否则轩辕会天下大乱的。”
阿珩说道:“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救父王。”
象罔xing子躁,又是跟着huáng帝打天下的开国大将,qíng急之下口不择言地说道:“我们当然知道要救陛下,可是那也要能救,轩辕国内最好的医师已经下了诊断结果,除非炎帝神农再生,否则有什么好说的?”
阿珩说:“父王遭受了先后两次重创,第一次是灵体被长刀砍中,看上去严重。可就像打蛇,把蛇砍成了两截,伤势虽重。却没有伤到七寸要害,若及时救治,并没有姓名之忧;可紧接着父王的胸口又承受了一掌,这一次伤上加伤,xing别才真正垂危,两位叔叔,我判断的伤qíng可准确?”
象罔听到第一次受伤的qíng形频频点头,可听到第二次,越听面色越古怪,张口yù说。
离朱的手用力按在了象罔的肩膀上,惊讶地说:“珩丫头,你什么时候懂医术了?当时的qíng形的确和你所说的一模一样,蚩尤先是挥刀砍huáng帝的灵龙,灵龙虽被砍成了两截。huáng帝却总算避开了要害,huáng帝从坐骑上摔下,再无力自保,蚩尤见状又追上来,狠狠补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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