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áng帝还要借助知末,不想和知末在这个问题上又起冲突,思量了一瞬,问道:“你觉得我可算英雄?天下有几人能与我比肩?”
知末一时没反应过来huáng帝的意思,发自内心地诚恳答道:“陛下不仅仅是英雄,还是千古霸主!恕臣说句狂妄的话,就是伏羲大帝也无法与陛下比肩。”
huáng帝冷冷地看着知末,“神农地处中原,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两任炎帝都不好战,可你眼中的我,一代千古霸主,攻打神农都如此艰难,你认为未来的轩辕国主还能有和我比肩的吗?”
知末已经明白huáng帝的意思,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说:“不可能了。”
“你以为偏安在西北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如果神农将来一旦出一位略有壮志的炎帝,轩辕被灭国只是眨眼间的事。如果我现在不彻底征服神农,几千年后,就是神农征服轩辕!”
huáng帝锐利的视线扫向阶下的象罔和离朱,“你们可愿跟随我统一中原?”
象罔和离朱跪下,犹如几千年前一样,慷慨激昂地说:“誓死追随!”
知末凝视着huáng帝,他并不认可huáng帝的梦想,可是,他从心底深处尊敬huáng帝,这世间有几个男儿有勇气为梦想而死呢?又有几个男儿有这种一往无前的意志?
huáng帝神色缓和,走到象罔和离朱中间,笑着看知末。“我们三个都在,兄台,你可愿意留下,与我们一起做一番轰轰烈烈的男儿伟业?”
四千多年前,在轩辕山,huáng帝问过他一模一样的话。知末的神qíng越来越温和,忽而无奈地摇摇头笑了。四千年前他被这个男人折服,四千年后他依旧被这个男人折服,所以即使厌恶战争,他依然为他殚jīng竭虑。他静静地走了过去,跪在huáng帝面前。
huáng帝大笑着扶起他们,充满自信地说:“我们兄弟四个一定会登临神农山顶!到那时,再开坛痛饮,追忆往昔,指点天下!”这一瞬,他的白发、他的皱纹都好像消失不见了,他还是那个豪qíng万丈、斗志昂扬的少年。
轩辕拒绝投降,不但不投降,反而宣布要代神农讨伐蚩尤。
huáng帝亲笔写了一篇昭告天下的檄文,洋洋洒洒上千言,罗列了蚩尤上百条罪名:独断专行、残bào嗜杀,短短两百多年,就有八十七户忠心耿耿、世代辅佐炎帝的家族被灭族,五千三百九十六位忠臣被极刑折磨而死,还有无数蚩尤对上不尊、对下不仁的罪状。
huáng帝忧心忡忡、qíng真意切地问:两百多年就杀了这么多人?如果蚩尤独掌了神农国,将来还会杀多少人?还会有多少家族被灭族?又悲伤委婉地申斥了榆罔的昏庸无能,明明知道jian佞当道,无数大臣冒死向榆罔进言。请求贬谪蚩尤,可榆罔不仅不治蚩尤的罪,反而软弱地一味姑息,坐视一批又一批忠臣惨死,才让神农君臣不和、民心涣散。huáng帝对天下痛心疾首地表明:自从轩辕立国,他一直勤勉理政,体恤百姓。对待归降的神农子民犹如自己的子民,榆罔纵容蚩尤羞rǔ后土这些国之栋梁,他却给了后土他们与身份匹配的尊贵荣华。他绝不是好战好武,而是不能容忍蚩尤这么残bào,才为神农讨伐蚩尤。
huáng帝的檄文出现的时间非常微妙。蚩尤的军队已经把轩辕打出了神农,轩辕不再算是侵略者,无数曾经掌权的神农贵族立即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惦记自己的权力富贵,可兵权尽在蚩尤手中,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再次拥有曾经的荣华和富贵,他们该怎么办?huáng帝此时肯出头为他们诛杀蚩尤,许诺将来神农仍是他们的,他们简直不胜欢喜。
不少神农的老者看到huáng帝文采斐然、qíng真意切的檄文,想到榆罔登基后,他们小心翼翼、朝不保夕的凄惨日子,都落下泪来。神农贵族本对蚩尤怀恨在心,再加上无数huáng帝的说客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四处游说,剖析利害关系,竟然有不少神农的遗老遗少们都认同huáng帝的说法:榆罔的确昏庸无能,如果不是榆罔一味纵容蚩尤,神农怎么可能灭国?如果神农继续被蚩尤把持,他们这些人迟早都会被杀死!
huáng帝的檄文为自己正了名,却像毒药一样,腐蚀了榆罔的声名。
接到huáng帝要求蚩尤投降的檄文,蚩尤拿着壶酒边喝边看,看到自己的罪行时。笑意满面,满不在乎,可看到榆罔的罪状时,他的脸色渐渐发青,竟然把青铜铸造的酒壶都捏碎了。
榆罔是蚩尤见过的最忠厚仁慈的人:当祝融追杀蚩尤时,是榆罔深夜求炎帝收回诛杀蚩尤的命令;当神农山上所有人都鄙夷地叫蚩尤“禽shòu”时,是榆罔严厉地斥责他们;当蚩尤激怒下打伤所有人,逃下神农山时,是榆罔星夜追赶,陪在他身边几天几夜;当蚩尤孤独愤怒地居住在禁地糙凹岭时,是榆罔偷偷带着酒壶,上山来看他。
榆罔犹如一位耐心的兄长,几百年如一日,引导着野蛮凶残的蚩尤感受人世的温qíng。
炎帝死后,无数人在榆罔面前进言,连云桑都顾忌蚩尤兵权独握后会犯上篡位,可榆罔从没有怀疑过半分。
虽然蚩尤嘴上绝口不提,但对他而言,榆罔就是他的兄长,让他相信这个世上有真正的善良。可如今,这位真正关心着神农百姓的善良君王却被huáng帝颠倒黑白,肆意污蔑。
风伯喃喃说:“为什么只看这篇檄文,我会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好像我才是窃国的贼子。”
雨师说:“这就是为什么聪明的君王一再qiáng调不能以武立国,武器征服的只是ròu体,文字和语言征服的是人心。”
“我们怎么办?难道向huáng帝投降?”
因为出生于世家,雨师显然对权力斗争看得更清楚分明,“那些神农的诸侯国主们对我们又恨又怕,现如今,即使我们肯放弃兵权。他们也会用心猜度我们的心,绝不会相信我们,迟早会一一杀害我们。即使我们现在投降,huáng帝为了拉拢神农贵族,也要斩杀蚩尤。我们已经无路可走,只有一条路,打败huáng帝。等我们战胜的那一天,我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失败者没有资格说话,后世能看到的文字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文字。”
风伯问:“如果失败了呢?”
“那我们就永生永世都是huáng帝口中的jian佞。”雨师看向蚩尤,心里七上八下,猜不透蚩尤在想什么。
风伯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娘了个皮,不能流芳千古,就遗臭万年,反正老子畅快地活过了,管别人怎么说!”
魑魅魍魉纷纷鼓噪着说:“就是,就是。”
风伯对蚩尤郑重地说:“我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自己良心,投降就是认错,杀了老子,老子也绝不会向huáng帝投降。我跟着你已经好几百年,榆罔对我们如何,我也都记在心里,我们绝不能让huáng帝这样侮rǔ自己兄弟。蚩尤,你下令吧!”
蚩尤看向所有跟随他的兄弟,所有兄弟纷纷跪倒,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面对着八十一双甘愿为他割下头颅的热切目光,蚩尤纵声而笑,笑中却透出了无奈和苦涩。他望向轩辕国的方向,好一会儿后,才高声下令:“准备全力进攻轩辕国,什么时候huáng帝投降,向榆罔谢罪,什么时候停止进攻。”
轩辕的军队在蚩尤的大军面前,节节败退。
轩辕和神农战火连绵,高辛也不太平,被幽禁于孤岛上的中容突然失踪,几个月后在高辛国的最西边自立为王,宣布讨伐少昊。
高辛的神族兵力共有四部,青龙部是少昊的嫡系,羲和部早已归顺少昊。常曦和白虎两部被中容几兄弟掌控,前代俊帝仙逝后,少昊怕他们拥兵自立,一直在清除他们。可几万年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斩除,此时在中容和其他几个王子的号召下,以质疑俊帝之死为借口起兵,两部宣布只认中容,不认少昊。
少昊有了内乱,不得不和huáng帝签订血盟,承诺必要时向轩辕支援神族士兵。共同对抗蚩尤,轩辕却依旧难挽颓势,仍然是节节失利。
蚩尤一路势如破竹,到达黑水。轩辕城内到处都是逃难而来的百姓,民心不稳,纷纷谣传蚩尤的大军很快就会攻到轩辕城。
在上垣宫,知末、离朱、象罔几个huáng帝的近臣,还有轩辕休、轩辕苍林几个大将一起商量着应对蚩尤的计策。huáng帝半靠在榻上,颛顼站在他身旁,爷孙俩都面无表qíng,静静聆听。
休和苍林他们都不敢直接问huáng帝,不停地示意离朱。离朱对huáng帝说道:“我们说了这么多,最终还是要陛下定夺。”
huáng帝徐徐说:“自阪泉之战后,我们的一连串失败很正常,因为兵败如山倒。蚩尤出手又狠毒,不要说士兵畏惧他,就连你们都在心底深处害怕蚩尤,你们谁敢说自己不怕蚩尤?”
huáng帝的视线扫过他们,象罔老脸一红,轩辕休他们都低下了头。huáng帝说:“如今想要扭转局势,唯一的方法就是打一次胜仗,这样才能重振士气,消除你们心中的畏惧。”
众人纷纷点头,知末说:“可是想打胜仗,就要有不畏惧蚩尤的大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了眼,轩辕族能打仗的大将们都在这里了。
huáng帝与知末相识于微时,知道他沉默寡言却言必有意,对众人挥挥手,“你们都先退下吧。”
殿里只剩了象罔、离朱、知末。
huáng帝对离朱吩咐:“把关于中容的事qíng都给知末讲一遍。”
离朱看着颛顼,huáng帝说:“不用回避他。”
离朱说:“多年前,俊帝仙逝,少昊下令幽禁中容,huáng帝命我秘密联络中容,尽全力帮他与外界传递消息。huáng帝被蚩尤重伤后,吩咐我做的第一件事qíng,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中容逃脱少昊的幽禁。我们牺牲了一百多名自小训练的顶尖高手才帮助中容逃脱,之后的事qíng顺理成章,中容拥兵自立。估计少昊也猜到我们在暗中支持中容,所以迫不得已放弃了中立,与我们签订血盟,承诺出借神族士兵,共同对付蚩尤。”
象罔和知末早知道huáng帝的老谋深算,虽然意外,并不吃惊。颛顼却震撼地看着爷爷,原来一个落子,需要算到好多年后,他人不用的弃子,却会成为自己的绝招。
huáng帝说道:“轩辕如今的形势表面上看很糟,其实并不是那么糟,蚩尤看着刚猛。但过刚易折,过猛易伤,短期战役比拼的是军队勇猛,长期战争比拼的是国力财富。神农毕竟国破,百姓离散,财富又都集中在贵族手中。贵族却已经都归顺了我们,剩下几个冥顽不灵的也是各自为政,并不与蚩尤合作,蚩尤不可能有长期的物资补给。蚩尤深谙兵道,肯定知道这点,所以他一直采用血腥手段快速推进,每次战役都想速战速决。”
52书库推荐浏览: 桐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