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带着阿獙和烈阳到了若水。
这是阿珩第一次来四哥的封地。虽然青山连绵,可山势没有北方大山的雄浑,反倒因为水多,处处透着娟秀。
到达昌意的府邸时,她特意避开了守卫,想给四哥一个惊喜。
不大的庭院中种着两株若木,花才刚打花骨朵,红色的小花苞如同一盏盏小灯笼。
六棱花窗前,昌意穿着天青的衣袍,策坐在窗前,眉眼温润,唇畔含笑。
昌仆身着大红色印花筒裙,依在昌意身畔,学chuīdòng箫。chuī不了几句就犯错,昌意总是笑着取过箫,重复一遍,轻声指点。
几经反复,昌仆终于chuī完了一首曲子,大笑着跳起来,“我会chuī曲子了!”
红色的衣裙映得昌意眼中呃笑意分外浓郁,昌仆转着转着,旋到昌意身边,亲了他的唇一下。昌仆笑意盈盈,昌意却脸红了,下意识地看窗户外面。
昌仆安慰他说:“没事,没事,多亲亲就好了,亲啊亲习惯了,即使当着全族人的面你都会若无其事。”
她这安慰的话简直比不安慰还糟糕,昌意脸色酡红,微蹙着眉,“总是没个正经。”
阿珩看得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昌仆脸色立边,寒光一闪,人已如闪电一般bī到了阿珩面前。
“四嫂,是我,是我。”阿珩赶忙叫。
昌仆身子急转,匕首收回,“你怎么来了?”
阿珩眨眨眼睛,“我来听你们chuīdòng箫。”
昌仆脸皮厚,昌意却不行了,连红得如若木花一般,“来就来了,不好好叫人通报,反倒躲在一边偷看,你可真是越来越没个样子!”
阿珩对昌仆吐吐舌头,两人相视大笑。
昌意哪她们没有办法,索xing拿起一卷书翻看起来,不理会他们。
昌仆命侍女去准备晚饭,特意叮嘱,一定要多备酒。
等酒菜置办好,三个人围着小圆桌坐下,边喝酒,边说话。
昌意问阿珩:“你如今是高辛的王妃,怎么能说出来就出来了?”
“少昊帮我打掩护,他说可以,谁敢说不行呢?”
昌仆笑道:“少昊对小妹倒是真好。”
昌意淡淡道:“他们这种人的好看似面面俱到,细致体贴,其实都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qíng,等真正牵涉到自身利益时,一个比一个绝qíng。”
昌仆问道:“小妹,你和蚩尤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珩的脸慢慢红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和哥哥嫂嫂商量着事。我和蚩尤……我们早在一起了。”
阿珩紧张地等着哥哥和嫂嫂的反应。
昌意神色平静,昌仆扑哧笑了出来,“我早看出来了!小妹外冷内热,非得要一把火辣辣的火把她烧得原形毕露,带着她一块儿烧起来,蚩尤那人比野火还可怕,正好把小妹烧着。少昊可不行,看着温和,实际心比大哥还冷。”
阿珩的脸火辣辣地烫着,低声说:“蚩尤让我跟他走,少昊对我有承诺,我有办法脱身。可如今的qíng势,只怕大哥和蚩尤之间迟早有一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昌意皱着眉头沉思,昌仆叹了口气,说道:“他们男人要打打杀杀就让他们去打打杀杀呗,不管胜数,都快意驰骋过,他们自己都无悔无怨,你又何必多想?想来想去都不可能解开这样的死结。”
“四嫂,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人生苦短,我会立即去找蚩尤!如果你真心喜欢他就可以为他抛开一切,如果他真心喜欢你,自然也会体谅你的承受底限,不会做把你bī下悬崖的事qíng。”
昌意看着妻子,苦笑道:“蚩尤几时收买了你?”
“不是收买,而是我一看到他就嗅了出来,他身上有和我们相相似的气息。”昌仆指着窗外连绵起伏的青山,“他来自那里。”
昌意说:“事qíng没有那么简单。”
昌仆笑着叹了口气,对阿珩和昌意说:“这就是我们和你们的不同,在我们的眼里,一切都很简单,不知道怎么办时,只需听从它。”她指指自己的心,“族里的老人说了,它的声音就是生命最真实的声音!昌意,你肯定觉得小妹喜欢闪蚩尤很可怜,其实,爱上小妹的蚩尤才更可怜!他必须尽力克制自己的yù望,学着去理解小妹的犹豫和顾虑,迁就小妹的行事准则。”
昌意斜睨着昌仆,似笑非笑地问:“什么是你这样的,我这样的?那你可怜不可怜?”
昌仆脸色刹那绯红,低声却迅速地说:“我很好……我很欢喜。”
阿珩看得捂嘴偷笑,真是一物降一物。
昌意问阿珩:“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什么打算了?”
阿珩说:“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昌意说:“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如果父王和大哥不能给你祝福,我和母亲给你。”
阿珩眼中闪动着泪花,昌意微笑着说:“你不要担心,我不会上战场,我对打仗没兴趣。父王想争霸天下,我没有办法阻止,但我至少有权力不让若水的勇士们变成父王王座下的白骨,他们应该好心爱的女子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阿珩用力点点头,昌仆笑着对阿珩说:“好了,小丫头,想和qíng郎私奔就去收拾包裹吧,不用担心我们会和你的qíng郎在战场相见。”
阿珩笑着站起,“那我走了。”
“不住一晚吗?”
“不了,再过十日就是云桑和诺奈的大婚典礼,少昊让我负责准备,这大概是我在高辛做的最后一件事qíng了。为了云桑,我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昌意送她出来,含笑说:“当年云桑在朝云峰时,我还偷偷和母亲说,让大哥把云桑姐姐娶了我做的大嫂吧!母亲也有些心动,说让他们自己相处,顺其自然。可惜因为jīng卫溺死东海,云桑只住了十年,就匆匆返回了神农。那十年,大哥没有回过一次朝云峰,他们俩根本没机会见面,如果他们有机会见面,说不定这喜事就落在咱们家了。”
阿珩也笑,“是有点可惜。”
阿獙和烈阳飞落到院中,来接阿珩。
烈阳自从“复活”后,对任何人都是充满敌意的冷冰冰,唯独对昌意有些微不同,竟然对昌意行了个礼。
昌意对他说:“我查阅过典籍,按道理来说妖族一旦能化形就可以变作成年人,可你是受虞渊之力。灵气变异,提前化形,所以只能化作童身。你不用着急,好好修行,会慢慢长高的。”
阿珩笑着拍拍烈阳的头,“哎呀,原来我们的烈阳公子在担心自己永远是个小不点。”
烈阳不耐烦地打开了阿珩的手,“别把我当小孩!”
阿珩不理他,反倒趁机捏了一把烈阳粉嫩jīng致的小脸,“你就是个小不点嘛!”赶在他发怒之前,抱着阿獙飞上了天空,笑嚷,“四哥,四嫂,我走了。”
烈阳恼得猛一跺脚,变回鸟身,边骂边展翅追去。
昌意对着渐去渐远的身影,挥着手。
昌仆倚在门框上,笑看着夫君,眸中是如水深qíng。
自从登基后,少昊从俊帝那里拿回半个河图洛书,就一直在试图破解。却发现无论怎么尝试,只有半个的河图洛书就像是废物一样,什么都没有。
河图洛书里究竟藏着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为什么在上古神族的口耳相传中都把河图洛书看得无比重要?
少昊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东西收好,走出密室。
阿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坐在殿内等他,许是等的时间有些久了,人靠着几案沉沉而睡。
少昊笑了笑,拿起一件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把文书奏章一旁挪了挪,缩坐在角落里看起来。
半夜里,看得累了,他放下文书,闭目养神。
承恩殿如今因为人少,白天是安静肃穆,到了夜里,却有些死气沉沉。夜深人静时,水漏的声音就格外清晰,滴答滴答地响着,殿堂空旷,敲得好似整个宫殿都有了回音。少昊有时候想,父王是不是怕听到水漏的寂寞回音才日日丝竹管弦。
今日夜里,却听不到水漏的声音。
阿珩大概赶路赶累了,又是趴着睡,轻微地打着鼾,呼哧呼哧——带着几分有趣的娇憨。
少昊单手支头,凝视着她,微微而笑。
阿珩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困惑地看着少昊,似乎正在用力想自己究竟在哪里,皱着眉头的样子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我竟然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
少昊微笑着说:“反正我要看文书。”
阿珩把身上的衣袍还给他,“我有事qíng和你说。”
“请讲。”
“还记得我们新婚时的盟约吗?你已经做到了两件,只剩最后一件。”
少昊心中一震,微微颔首,“记得,你帮我登上俊帝之位,我给你一次选择去留的自由。”
“如今你已经登基为帝,我可以选择去留了吗?”
少昊袖中的手渐渐握紧成拳,“请讲。”
“我想离开。”
“你想去哪里?”
阿珩有些羞涩,声音却是坚定的,“我答应过蚩尤和他在一起,他去哪里,我去哪里。”压在心底的话堂堂正正地说了出来,反倒好似搬开了一块大石头,有一种不管结果如何的坦然。
少昊眉眼低垂,沉默着,阿珩有点着急,“这是我们的约定!你如今已经是一国之君,这个条件虽然有点荒唐,可既不会伤害到高辛百姓,也不会波及你的安危,以你的智谋和能力完全可以很稳妥地做到。”
少昊微笑着说:“你别着急,我既然答应了你,肯定会做到,我只是在先如何实施。”
阿珩舒了口气。少昊说:“我和你的婚姻代表着两族的联盟。huáng帝如今正在攻打神农,绝不想和我的联盟破裂,而我登基不久,帝位未稳,也不想和huáng帝的联盟破裂。”
“我明白,大哥和母亲也不希望联盟破裂。”
少昊想了想说:“我打算认你的四嫂昌仆为妹,用最盛大的典礼隆重地册封她为高辛的王姬,相当于通过昌仆和昌意。我与huáng帝仍是联姻,这样也加重了昌意和昌仆在huáng帝心中的份量,即使日后huáng帝对你震怒,也不会迁怒到你四哥和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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