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逍遥气喘吁吁地落在了泽州城,负重如此多,即使是翱翔九天的大鹏也有点吃不消。
泽州城楼上沾满了人,都眺望着东南面,说说笑笑间。又是好奇,又是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火山爆发。
雨师不太相信的问蚩尤:“那是祝融的地盘,难道祝融他没有投降吗?”
蚩尤摇摇头,“祝融用自己的身体做阵眼,引爆了火山,和轩辕军同归于尽。”
说笑声立即消失,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风伯的手下魑低声说:“真是想不到,受人敬重的后土投降了huáng帝,被骂做卑劣小人的祝融却宁死不降。”
雨师望着东南方向,不说话,却脱下了头上的毡帽,在卑贱低微的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尊严,在卑鄙无耻的人也有属于自己的荣誉!
风伯。魑、魅、魍、魉……所有人都摘下了头盔,用宁静的肃穆向祝融致敬。
阿珩抱起昌仆,坐在了阿獙背上,准备离去。
刚才只顾着逃生,阿珩有一直刻意遮掩,蚩尤一直没有发现,此时才看到她左手的小指齐根而断。
“是谁做的?”蚩尤又是心痛又是愤怒。
“我自己。”阿珩淡淡说。
“为什么?”蚩尤握住了她的手。
“我要走了。”阿珩缓缓抽出了手。
蚩尤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又能说什么呢?祝融让昌意死了,而他的手足兄弟们却在城头为祝融致敬默哀。
当他初遇阿珩,曾以为只要自己足够qiáng大,天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qíng。可如今,当他的灵力越来越qiáng大,麾下的战士越来越多,他却觉得越来越无力。
就如现在,不管他拥有多qiáng大的灵力,都握不住阿珩的手,只能轻轻放开她。
阿珩轻拍了一下阿獙,阿獙载着她们飞上了天空。
蚩尤明知道留不住,却忍不住追着她的身影,沿着城墙快速的走着,似乎这样就仍能距离她再近一点。可城墙的长度有限,最后,他走到了城楼的尽头,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渐去渐远,消失于夕阳中。
漫天红霞,采光潋滟,璀璨夺目。美不胜收,可在蚩尤眼中却犹如配用的红色岩浆,摧毁一切。
那满山的火红岩浆,好似鲜血,流满了山头,也流满了阿珩的心。
第二部第十四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阿獙叫了一声,提醒阿珩已经到达朝云峰。
阿珩心如刀割,根本没有勇气走进朝云殿,可是祝融和昌意同归于尽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大荒,阿珩不想让别人告诉母亲这个消息。如果要说,那就让她亲口来告诉母亲。
她抱着昌仆走进了朝云殿,嫘祖正在教导颛顼诵书,听到脚步声。笑着抬头,看到阿珩的样子,神色骤变。
颛顼飞扑过来,“娘,我娘怎么了?爹呢?爹爹怎么没回来?”
嫘祖对颛顼柔声说:“你先出去玩,大人们有话要说。”
阿珩跪在母亲面前,嘴唇哆哆嗦嗦,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大哥当年跪在母亲面前的绝望和自责。
嫘祖脸色惨白,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温和地说:“你先去洗漱换衣服,我来照顾昌仆。”
“娘―”嫘祖挥了挥手,“收拾gān净了慢慢说。”宫女过来扶着阿珩下去沐浴更衣。
阿珩匆匆洗漱完,急忙去看母亲。昌仆已经换过了一套衣服,在榻上安睡。母亲坐在榻旁,双手捧着昌意的衣袍,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抚摸着。
阿珩轻轻走过去,跪在母亲膝前。
嫘祖低声问:“昌意是不是很英勇?没有丢下自己的士兵独自逃生?”
阿珩嗓子gān涩,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的点了点头。嫘祖微微而笑,“很好,像他的外公一样!”
“娘!”阿珩抓着母亲的手,“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嫘祖摸着阿珩的头,面容枯槁,神qíng憔悴。眼睛却分外清亮,好似仅剩的力量都凝聚到了眼睛里,“你在这里看着昌仆,她xing子刚烈,过刚易折。我去看看颛顼,我不想他从别人那里听到父亲的死讯,他的父亲死得很英勇,应该堂堂正正的告诉他。”
嫘祖仔细地把昌意的衣袍叠好,放在了昌仆的枕边,蹒跚的走出屋子。走到桑林里,牵住颛顼的手,“奶奶有话和你说。”
一老一少,在桑树林中慢慢的走着。嫘祖步履蹒跚,腰背佝偻,可她依旧是所有孩子的jīng神依靠。
“昌意!”
昌仆刚一醒,就惊叫着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站在窗前看母亲和颛顼的阿珩立即回身,“嫂子。”
昌仆看了看四周,发现她们已经身在朝云殿,“昌意呢?昌意在哪里?”
阿珩回答不出来,昌仆眼巴巴地盯着阿珩,似乎在哀求她给自己一点希望。阿珩觉得昌仆的视线如同尖刀,一下又一下刺在她心上,痛得她不能呼吸,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躲避,因为躲避会更痛。
“四哥、四哥”阿珩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昌仆看到枕头旁的衣袍,眼中的光瞬间全灭了,她抓着阿珩的肩膀拼命地摇晃,厉声怒吼:“你为什么要独自逃走?为什么没有救他?他是你四哥,你怎么不救他”阿珩就如一片枯叶,被疾风chuī得完全身不由己,再剧烈一点,就会粉碎在狂风中。
昌仆摇着摇着,身子一软,突然趴在阿珩的肩头,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他们明明约定了夫妻一心,生死同担,他为什么要违背诺言,让她独生?
就在前一瞬,他还抱着她,亲着她。让她沉醉在最甜蜜的幸福中,现在却尸骨无存,一切都烟消云散。她不相信!昌意没有死,绝对没有死!
昌仆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惨嚎,撕心裂肺,犹如一只悲鸣的野shòu。阿珩再也无法克制,眼泪如决堤的河水般涌出,可她不敢哭出声。只能紧咬着唇,用尽全部力气挺着背脊,不让自己倒下。
昌仆哭得五内俱焚,悲怒攻心,晕厥了过去。
阿珩不敢放任自己的伤心,迅速擦gān了泪,照看着昌仆。
嫘祖牵着颛顼的手走进来,不过短短一会儿,颛顼竟好似突然长大了。小小的脸紧紧地绷着,眼中的泪珠滚来滚去,却一直倔qiáng的憋着,就是不肯哭,憋的脸色都发红。
颛顼站在榻旁,去摸母亲的脸,神qíng十分严肃。
嫘祖对阿珩吩咐:“你把所有事qíng从头到尾讲述一遍。”
阿珩迟疑地看着颛顼,嫘祖说:“他如今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不管他能理解几分,都让他听着吧!”
阿珩听出了嫘祖的话外之意,脸色立变,“大哥、大哥还在。”
嫘祖淡淡的说:“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吗?青阳是我生的,是我把他从小一点点养到大。珩儿,你会认不出你的女儿吗?那是你心头的ròu,一颦一笑你都一清二楚。你和昌意竟然胆大包天,想出这样瞒天过海的计策。”
阿珩急急解释:“娘,我、我不是四哥,是我。”
“我明白你们的苦心,知道你们怕我难过,怕我撑不住。可你们太小看你们的母亲了,轩辕国能有今天,也是你母亲一手缔造,如今虽然上不了战场,不代表我已经老糊涂了。”
阿珩跪在嫘祖膝前,嫘祖对颛顼说:“你好好听着,听不懂的地方不要问,牢牢记住就行。”
阿珩开始讲述,从她察觉事qíng有异,派烈阳送信回轩辕求救。向高辛借兵,被少昊拒绝,到祝融用自己做阵眼引爆火山全部讲了一遍。
嫘祖一直默不作声,昌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帐顶,听着阿珩的讲述。
昌仆突然问:“为什么父王一直没有派兵?如果我们的神族士兵再多一些,只要有一个jīng通阵法的神族大将布阵,即使祝融用自身做阵眼,我们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阿珩说:“我能用xing命担保烈阳的可靠,这场战役对轩辕至关重要,父王绝对不想输。只要他接到消息,肯定会全力阻止祝融,唯一的解释就是父王没有收到烈阳送的信。”
谁敢截取送给huáng帝的信?谁能有这个胆子,又能有这个能力?
阿珩想通的一瞬,悲怒攻心,嘶声问:“前日夜里父王是住在指月殿吗?”
嫘祖身子晃了一晃,向后倒去,阿珩忙扶住她,“娘,娘!”
嫘祖缓了缓,对昌仆哭道:“我对不起你,是我姑息养jian。”
昌仆噙泪说道:“娘,您在说什么?”
嫘祖老泪纵横,“因为年轻时的大错,我对彤鱼氏一直心怀歉疚,却没想到一错再错!我早该看明白,有的错既然犯了,宁可自己受天谴。也要一错到底,我若当年心狠手辣的直接杀了彤鱼氏和她的孩子,也不会有今日!”
昌仆忙挣扎下榻,跪在嫘祖面前,哭道:“娘,你若再责怪自己,昌意就是死了也不得心安。”
嫘祖搂着昌仆和阿珩,嘶声痛苦,阿珩和昌仆也是泪若雨下。
颛顼安静的坐在一旁,看到娘、姑姑、奶奶三个女人哀哀哭泣,似懂非懂,只是牢牢记着奶奶的叮咛。努力的记住一切,奶奶说了,他如今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必需要坚qiáng。
一个宫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王后,来了一大群人,他们都穿着哀服,带着哀冠!”
看来父王已经收到消息,派人来禀告母后。阿珩说:“就说我们知道了,让他们都回去吧。”
宫女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不,不行,huáng帝也来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嫘祖恨道:“让他滚回去!就说我不想见他,今生今世都不想见!”
宫女惊骇的张着嘴,阿珩站了起来,扯扯宫女的衣袖。示意宫女跟她走,昌仆也追了出来,“我有话和父王说。”
阿珩和昌仆走进前殿,看huáng帝全身缟素,神色哀戚,一见阿珩,立即问:“你母后如何?”
阿珩说:“母后身体不太舒服,正在卧榻静养。”
huáng帝提步就行,“我去看看她。”
阿珩伸手拦住了他,“父王,母后受不得刺激了。”
huáng帝愣了一愣,“那那改日吧。”
huáng帝对昌仆说:“神族的两百士兵都阵亡了,奉珩儿之命提前撤离的四千若水战士全部活下,我已经派人继续搜索。也许还能救出一些若水的战士,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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