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旧事_酒眠花【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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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飞鸟掠过黑骑,有许多都停在战车上。那战车上盖着毡布,原本是用来盖粮食的,上面有残留的谷粒,鸟群才会停在那里。万军之中,它们没有别的歇脚地方,也只能停在那里。”

  “那些骨头,自从我把它们从岩石堆里翻出来,它们就变得越来越烫,或许是因为阳光,烫得快拿不住。我从上面刮了一点粉末,撒在油布上,然后等待下一群路过的飞鸟,抓住了其中几只,将油布裹在它们的脚上……”

  “原来如此。”唐朔风不由得一笑,如此奇思妙想,也亏陈忆安想的出来。

  “当初纯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成功了。”陈忆安挠了挠头,“说起来为何那些骨头变得那么烫,以至于引燃毡布,连我也不太明白。”

  唐朔风解答了他的疑惑:“如果你去过乱葬岗,经常会发现骸骨无风自燃。个中缘由,不得而知。不管怎么说,这次终归是你立了大功,帮了我们的大忙。”

  “莫非是鬼魂作祟?”

  “我不信鬼神。”唐朔风淡淡道。而后他转移了话题,指着面前的沙盘:“黑骑自邺丘退去,驻扎于此,止步不前。想来怀英接连受挫,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行止,只能先行休整,再谋后计。”

  “这里是一片土丘,当地的百姓叫它赤岩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我们的人马不可直取,正面相抗,我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怀英的人马不会停留太久,必定会在十日内有所动作。”

  “为什么?”陈忆安忍不住问道。战阵上的事qíng,他还是一窍不通。

  “因为粮糙。”唐朔风道,“怀英派出的都是骑兵,一部分是因为这是他最得心应手的一支队伍,另一部分是因为骑兵的速度快,机动xingqiáng,可以边打仗边劫掠,取敌之粮为己用,最怕的就是停留在一个地方,这样的话他们的粮糙会被迅速消耗,入不敷出。我敢肯定,怀英为了不拖慢速度,打出突袭的效果,一开始就没有带多少粮糙,统共支撑不过一个月。”

  “兵行险着,背水一战,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如果顺利,他的黑骑将一往无前,无人能挡,如果遇到挫折,他就很难继续下一步行动。我们只要严守城池,把他bī到这样的一个尴尬的境地,就已经赢了一半。”

  “唐将军……”陈忆安佩服之极,问道,“你怎么对他这么了解?”

  唐朔风道:“我在边关七年,一直在研究这个人,研究他的家世,习惯,行兵布阵的方法,以及有关的一切。南泽未来最大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怀英。”

  “既然如此,朝廷不该多派兵马驻守边关吗?为什么边境只有这么点人马?完全不是怀英的对手。”陈忆安很快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唐朔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刚才同你说的话,南泽的朝廷是不会了解的。就算我的父亲也不会了解。他们的眼里只有杀戮和享乐,没有来自远方的危险。”

  “为什……”

  “想想你来这里的原因,你就知道南泽的朝廷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陈忆安哑口无言。他好像明白了唐朔风的意思。唐朔风一向是个有一说一的人,他能直接说出来的话,绝不拐弯抹角,可这回连他也用了一种隐晦的言辞。或许那是因为他无法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来形容南泽的朝廷。他不能,陈忆安也不能。那就像是一个长满了脓疮的巨大怪物,说它一句丑陋,偏偏又有表面上的浮华和纸醉金迷。

  “如果没有它从中作梗,我有信心将怀英阻在边关。”唐朔风胸有成竹道。他摆弄着沙盘上的红条和蓝条,思考了一阵,而后道,“张迁,你过来看看,这条路能不能上山。”

  唐朔风虽深谙兵法,但毕竟年纪轻,资历短,许多地方也没有去过,经常有些事qíng需要这里的老将帮忙。张迁一看他手指之处,只见那是一面高崖,虽不是垂直,却也险峻无比,绝无法让大批人马同时上山。他记得那崖壁饱受风沙摧残,有许多突出的石块,或许士兵腰缠绳索,可以攀援而上。

  “你想搞突袭?”张迁一下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唐朔风点头:“总不能等他们先动,那就处于被动了。”

  张迁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思考了半晌,谨慎地道:“这面崖壁一次最多能同时上去一百人,还得第一时间摸掉九夷人的斥候,否则就会bào露,从上往下被人打,肯定死伤惨重。但就算一切顺利,万一起风,能不能在这种地形上站住脚还是难说……”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摇了摇头。

  “唐将军是想……”陈忆安看着沙盘,一刹那灵光闪过脑海,明白了唐朔风的意思,“黑骑的粮糙?”

  “不错。”唐朔风看着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第8章 道别

  赤岩山山势险峻,唐朔风的计划危险重重,但也并非不可行,只是需要将许多细节仔细推敲一番。张迁熟悉地形,唐朔风善于排兵布阵,陈忆安则时常有些奇思妙想,三人在帐中讨论得兴起,不知不觉就到了夜里。

  出得帐来已是明月高悬半空,星星点点的灯火如萤火般在荒城中忽明忽暗,难得没有风的晚上,这座城显得格外安静,不受凡尘俗事所扰,仿佛世外桃源。陈忆安走在城下,只觉饥肠辘辘,想尽快回营中用些饭食,却见有一人候在朔方军驻地边缘,披着防风的大氅,两手环在身前,似是抱着什么的模样。

  伏伶的琴丢在了战场上,他的怀里空无一物,只是下意识摆了个习惯动作。

  陈忆安三两步上前,问道:“你在这里gān什么?”

  伏伶看见他,露出一个笑容。陈忆安比他高上些许,靠的近了,他便需要微微仰视,大氅下露出的脖颈好似一弯洁白的月牙。他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那位唐将军治你的罪。没事就好。”他在怀中掏了一掏,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饼,已经烙完很久,但被他的体温暖得热乎乎的。他将饼举到陈忆安眼前,道:“吃饼。”

  陈忆安接过那两张饼,咬了一口。里面裹了碎ròu,上面撒了芝麻,很香。伏伶认真地看着他的吃相,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扑闪,睫毛盖在眼睑上好像一把扇子。他忽然觉得食不知味,放下饼,唤道:“伏伶。”

  “嗯?”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他叹了口气,“我带你回来,只是因为答应了你阿爹。你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那么几天,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你实在是……实在是不用这样的。”

  伏伶微微一愕,睁大了眼睛,而后垂下眼睑,反而微微翘起了嘴角。他不知在想什么,安静了半晌,然后看向陈忆安,问道:“你订过亲了?”

  “啊?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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