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朔风正预备同陈忆安前往下一个粮糙堆放处。一股烟味飘来,他抽了抽鼻子,忽然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快撤!所有人撤!”他猛地回头,也不顾忌会bào露,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吼。
“怎么回事,唐将军?”
“我们中计了。”唐朔风喃喃道。
撤退的命令一下,所有的南泽士兵便开始往山边上靠拢。这群人早已养成了令行禁止的习惯,虽然怀疑,却不会违逆,当即去寻先前垂落下来的绳索。可当他们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却全部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意外和绝望中——原本空无一人的山头上布满了影子,那是辨不清数量的九夷人,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弓箭,寒光闪闪的箭尖正对着山下的区区三百南泽士兵。
“往东面山路突围!快!”唐朔风临危不乱,又下一道命令。麾下士兵也知道此刻整支队伍陷入了九死一生的绝境,顿时爆发出背水一战的求生yù望,拔刀不要命地砍向四周的黑骑,拼尽全力要向东方砍出一条路来。黑骑亦纷纷围拢上来,以步战对抗这些南泽jīng兵,一时相持不下,但随着对方人数增加,这支突袭队伍败亡只是迟早的事。
“刷”只闻寒光一闪,唐朔风的佩刀“龙牙”出鞘。森寒的白刃透着凛冽杀气,黑骑望见这把刀,竟不约而同地止步不前,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将他们攫住。下一个瞬间,刀光闪过,腔子里的血冲天而起,这几名黑骑已成了无头的尸体。
“退者死。活捉副将者,赏千金,封千户。活捉主将者,赏万金,封万户。”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悠悠地传遍了整个战场。那声音低沉浑厚,极具穿透力,战场中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些誓死奋战的南泽士兵。
“呵,怀英。”唐朔风身上染血,忽然一抬唇角,从腰间扯下一物,朝陈忆安抛去,道:“忆安接令!”
陈忆安亦在奋战,闻言一抬手,握住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他用余光低头一瞥,只见是一块乌金令牌,泛着暗沉的光泽,上书五个字:镇边将军令。
此令代表着唐朔风所拥有的全部权力,执此令在手,配合位于朔方军帅帐中的虎符,边境数城的兵马可任其调动,那是一股庞大的力量,也是南泽这个国家赖以生存的一道最重要的屏障。而现在这块令就在陈忆安的手里,被他牢牢攥住。
“你执此令回朔方,令张迁和萧明依计行事,他们明白我的意思。”
“那唐将军你……”
“你率军突围,我来断后。”
唐朔风根本没有解释,短短的几句话很快被黑骑猛烈的攻势所打断。他杀得兴起,身前已经垒起了数十具尸体,铺出了一条血路,南泽的人马正在不断往东面的山路靠拢,几乎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倒下一个人的代价。
但生路终归是越来越近了,那条路转角靠着一片乱石,很利于躲藏,只要撤到那条山路上,有夜色作为隐蔽,黑骑就无法再追杀四散奔逃的南泽士兵。陈忆安默默估算了一下兵员消耗的速度,为了撤到那条路上,他们至少要撂下三分之二的人马。
火光冲天,他发现自从伏兵bào露之后,黑骑便不再派人救火。飘来的烟雾有一种呛鼻的味道,他恍然明白了唐朔风为何会发觉九夷的圈套——那根本不是粮食燃烧的气味,毡布下所覆盖的,不过是一堆gān糙和枯木罢了。
至于真正的粮糙囤积地,恐怕就混在周围的营帐中,掩饰得很好,以致他们完全没有发觉。
这是标准的请君入瓮,对面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南泽的主帅——唐朔风。
可怀英为何会知道南泽会在今夜派人来偷袭大营,又为何会知道来者正是唐朔风,甚至还知道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副将?甚至他好像连突袭的路线都一清二楚,提早派人布置了弓箭手。莫非他能未卜先知?
无数的问题汇聚在他的脑海中,可现在没有给他细想的时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邺丘的战场上,黑骑的无数双眼睛像是láng一样咬住了他,他不再是一个南泽的副将,他代表了无数的财富和尊贵的爵位,那些恐怖的目光让他寒毛直竖。
“龙牙”的刀光闪过,又是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瘫软于地。他们被金钱和地位所诱惑,义无反顾地冲在了最前,便最先成为了刀下之鬼。
“记住我的命令。”唐朔风忽然道,“快起风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第10章 撤退
“唐将军,你怎么办?”陈忆安一边杀敌,一边频频回顾。南泽的先锋已经离出口不足十丈,唐朔风却仍然陷在敌营,与他渐渐拉开了距离。
“我?”唐朔风的持刀在手,刀上的鲜血一滴滴落在huáng土上,“我来会会九夷的王。”
帅帐之下,火把一簇簇燃起,映亮了帐门之上一个诡异的巨大图腾。那是九夷的神祇“曜天”,为一手托举烈日的巨人形象,象征着无上的权威和力量。图腾之下立着一个人。他背对着唐朔风,白狐之皮缀成的披风直垂于地。他伸出一只手,有人将一件兵器递到了他手中。
“‘均天’?”唐朔风一眼便唤出了那件兵器的名称。
传说上古时期有金乌坠于九夷瀚海原,天火燃三日三夜不熄,最后先民在遍地琉璃色的废墟中寻到了一块奇石,通体漆黑,手掌大小,火烧不烂,刀砍斧凿不穿,最后铸造大师大鸿花费数月,取地火焚烧,终于将此石融为铁水。听闻他铸造了两件兵器,一是双刺“断水”,已遗失不知所踪;另一件则是一根十三节长鞭,名为“均天”,专克刀剑。
那人转过身来,只见五官深邃,身形颀长,古铜色的肌肤使他显得高大而威严。他执鞭在手,忽一振臂,只见漆黑的鞭梢如毒蛇吐信,一刹那就到了唐朔风眼前。唐朔风后退一步,举起“龙牙”一格,只闻沉闷的一声响,一股无匹的巨力自刀背传遍全身,他又后退了一步。
南泽的军队已快撤到了路口。陈忆安望着和怀英缠斗在一处的唐朔风,踌躇不前,双眉紧紧皱在一起。过了片刻,他终于一顿足,转头令所有人马不计代价朝着路口突围。至此,唐朔风已完全陷在九夷大营中,黑骑自身后围拢,将他和其他人彻底隔绝。
他没有着盔甲,没有任何其他武器,唯一的依仗仅是手中的“龙牙”。三排弓箭手自左右两侧bī近,寒光闪闪的箭尖对着他的背心。唐朔风看也不看那群人,不退反进,朝着怀英的方向靠拢。
“均天”长六尺七寸,不进入“龙牙”的攻击范围,他就会始终处在劣势。
“铮”又是一次短暂的jiāo锋,“均天”抽在“龙牙”的刀锋上,划出一串细碎的火花。如果是一把普通的长刀,必已在这一击之下折断,唐朔风脚步一顿,胸口一阵气血翻涌。怀英一抖手腕,巨大的力量顿时顺着纤细的“均天”直传过去,鞭稍一颤,已在“龙牙”上绕了一圈,将其紧缚。唐朔风双臂肌ròu鼓起,猛地使力,却见漆黑的长鞭纹丝不动,毫发无伤。怀英看着他,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
52书库推荐浏览: 酒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