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旧事_酒眠花【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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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这琴竟是比他自个儿还重要。陈忆安松了手,伏伶把琴放在桌上,又回过身来抱他,道:“我新想了一首曲子,你要不要听?”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你这个……啊!”

  灯影摇曳,两条人影滚到chuáng上,纠缠在一处。

  又是半夜荒唐,jīng疲力尽的两人相拥而卧,烛火映出暖huáng的光晕,那琴静静地躺在桌上,丝绦编成的流苏垂落,每一束都是人用手花了许多时间一根根缠上去的,jīng致得像是永安城里价钱最昂贵的刺绣。

  “伏伶。”

  “嗯?”

  “你的手真巧。”

  伏伶耳朵一红,道:“少说这些花言巧语。最近怎么闲得天天来?不跟九夷人打仗了?”

  “打,怎么不打。只不过唐将军说了,我们不主动出击,怀英孤军在外,没有一定的补给,我们只要严守城池,等他们粮糙耗完,自己就灰溜溜地回去了。”

  “那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做,待在这里就行?”

  “那可不行,黑骑的战力还是不可小觑,我们也没把握一定能守住这些城池。所以就需要派出一支小队对他们进行骚扰,让他们自顾不暇,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只管消耗他们的jīng力,这样我们以逸待劳,胜算就会大很多。”

  “这是那个唐将军的主意么?他真聪明。”

  “是啊。可惜他现在身在敌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你放心,你的唐将军那么厉害,肯定活得好好的。”

  “……怎么有股酸味?你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伏伶扑哧一笑,翻了个身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怀里,静了一会儿道:“你们要派出一支小队去骚扰九夷军?什么时候?”

  陈忆安捋着他脑后的头发,正准备回答,却忽然顿住了。

  ……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那个内jian还在,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套我们的消息,取得我们的动向,好去告诉九夷人。模凌两可的肯定不行,必须得jīng确到时间地点,你想一想……”

  ……

  张迁的话毫无征兆地从脑海中冒出,陈忆安霎时就出了一身冷汗。这屋里大门紧闭,燃着炭火,空气都是暖融融的,可他却如坠冰窟,甚至于打了个寒噤。

  “冷?”伏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阵反常的颤抖,掀开被子道,“我去加点炭。”

  没等他起身,陈忆安忽然猛地将他抱住。伏伶跌回chuáng上,不明所以,拍了拍他的胳膊,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怎么了?”

  “伏伶。”他克制着自己,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道:“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伏伶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疑惑,随后他笑了起来,安抚地拍着他的脊背:“怎么忽然说这种话?你听好,无论发生什么,就算我把这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了,也有两个人绝对不会背叛,一个是阿爹,一个是你。”

  陈忆安看着他的眼睛。伏伶的眼睛不像他是纯粹的黑,而是泛着浅浅的褐色,像一块无暇的琥珀,眼睛里清晰地映着他的模样。他对着陈忆安微微地笑,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像是在哄一个犯了脾气的孩子。他露出的脖颈上星星点点地印着激qíng过后的痕迹,他们彼此的身上都布满了对方的气味。

  他抱着伏伶,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忽然觉得害怕。”

  伏伶静默了一会儿,随后道:“我也会时常觉得害怕,怕你有一天再也不会回来,怕再见不到你,所以才时常想问你的动向。我听说了你们朔方军出了内jian,那位张将军显得有些糙木皆兵,一直在城里搜索……”

  “对、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我真是个混账。”陈忆安懊恼道。

  “没关系。”伏伶侧过头去吻了他一下,“我不会生你的气。”但他听上去仍是有些微愠的意味。

  陈忆安忙道:“我们寅时就要出发,去往古河道那边。你不用担心,张将军说过,明天不会起风,而且我们完成了任务就撤,不会和他们正面jiāo锋。你只要安心等我回来。”

  “我会等你的。”伏伶轻笑,两手环着他的腰,“总之你是我的,怎样都跑不掉。”

  “好,怎样都跑不掉。”陈忆安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寅初。

  天色仍旧漆黑一片,启明星尚未升起,朔方城下却已灯火通明。一千jīng骑整装待发,大漠的夜晚滴水成冰,人人冻得双手通红,却无人有所怨言,陈忆安身着轻甲,策马立在队伍最前,身上背着箭筒,佩刀沉稳地挂在腰畔,刀鞘上竟结了一层细细的薄霜。

  他扫视了一圈这一千名下属,又看了看身后一脸坚毅的两位副将,抬手一挥,道:“走了。”

  这命令像是阵轻飘飘的风,平夷军诸人也像是阵风,马蹄上裹了厚布,令他们如幽灵般溶入夜色,不过片刻功夫,望楼上的斥候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漆黑寂静的荒原一如往昔,黎明仍在酝酿之中,这片广袤的荒漠,不知又将埋下多少不知名的尸首?

  当东方第一丝鱼肚白亮起的时候,陈忆安伏在断崖边,远远地看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影。qíng报很准确,九夷人果然选择在黎明拔营启程,通过这处河谷。看qíng形,不到一刻钟后,黑骑的先头部队就会到达他们的脚下。

  山崖上早埋伏了五百平夷军,不少半人高的乱石被他们连夜挖掘搬运过来堆在身边,只消敌人一露头,便要让他们尝一场乱石雨。剩下的五百则守在谷口,等待黑骑被乱世砸得方寸大乱之际冲进去混水摸鱼,杀得几个是几个。同时断崖上的人也全部配了弓箭,这支队伍就像是一只在荒野中狩猎的láng群,静静地守候着猎物,只待扑上去一口见骨。

  黑骑渐渐地近了。他们照例黑衣黑马,远远地挟裹着一片烟尘而来,距离颇远,也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不过一会儿,当先一骑已冲进了谷口,越来越多的黑骑进入了这条狭窄的古河道,似一片黑色的洪流。

  邹远在一旁看得跃跃yù试,摩拳擦掌道:“老大,什么时候开始?”

  “再等等,至少让他们进来一半。”陈忆安摆了摆手,凝神静候。

  “不对。”一直沉默不语的邹平忽然发话。

  “哪里不对?”邹远问道。

  “速度不对。”邹平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是很确定,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我们练弓箭的人对速度很敏感,九夷的马都是产自瀚海原的乌骝马,在jīng湛的骑士cao控下,来去如电,速度应该比这个还要快上一些,这些人好像有点慢……像是不太擅长骑术的模样。”

  邹远瞪大了眼睛,盯了下面那群奔马半晌:“这还有快有慢?马不都跑这么快吗?”

  “我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邹平皱了皱眉,“阵前实在是不该说这种捕风捉影的事qíng的,可我心中实在是很不安,最好还是让大家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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