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颔首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一定不会对旁人泄露半字,包括我父亲。但是我相信他,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余凉听得季风这样说,登时也放宽了心,笑道:“好,你既如此说,我自然信你。”两人便又随意聊了些别的,期间余凉不停地给季风灌酒,直到两个人都喝得微醺,这才起身离开酒楼。
夜色如墨,集镇上灯火通明,两人漫步走回了昆仑墟。
“对了。”余凉突然贼兮兮地一笑,“带你去个地方。”
季风跟着余凉左拐右绕,来到了一处偌大的庭院。只见月光的银辉下,满院毛茸茸的珍奇异shòu,白|虎jīng、山猫jīng、灰鼠jīng、花孔雀,季风还看到一只细长的粉|嫩嫩的猪jīng,在糙地上哼哼唧唧地打着滚儿。
“怎么样?我师尊的口味够独特吧?”余凉笑着道,眼神四处搜索着,终于在一处紫罗兰花丛里发现了目标,他走过去,抱起那坨雪白色的绒团,向季风道:“来,你摸|摸它。”
季风走近一看,原来余凉怀中抱着的是一只白狐jīng。众所周知,狐狸jīng是妖界公认的美色之最,而这只白狐则更是狐中一等一的标致,全身雪白得无一点杂质,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又大又圆,好奇地盯着余凉看,ròu|乎|乎的小爪子轻轻抓挠着余凉的外衣,九条分叉的尾巴左一下右一下地扫着,说不出的机灵可爱。
余凉轻轻抚摸着白狐的头,神色十分的满足,“师尊答应过我,等我从天山回来,这只白狐就是我的了。啧啧啧,我真是赚大发了,你看,这狐狸居然一点毛都不掉。”
季风闻言,也伸出手去,摸了摸那白狐,只觉那绒毛甚是柔软顺滑,手|感极是舒服,赞了一句:“甚好。”
余凉挠着白狐的下巴,笑道:“小时候,师尊曾送过一只雪láng仔给我,它也生得十分乖巧,我每天都特别欢喜,跟它玩,摸|摸它,给它顺毛。但是后来,师尊却不让我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为什么?”
“因为我天天摸天天摸,它就被我摸秃顶了,哈哈哈哈哈……”
“……”
季风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只白狐不掉毛会让余凉这么兴奋了。
余凉继续笑道:“后来,那只雪lángjīng的毛又慢慢长回来了,但从那以后,它看到我都会绕道走。记得有一次,它化成了人形,和这院里的其他兄弟姐妹聊天,被我听到,他说:‘千万不要再让我遇上余凉那个杀千刀的,不然我只有天天拿生姜洗头了’,直把我乐了一天。”
清风皓月,寂夜沉沉,庭院中两人靠得极近,近到呼吸可闻,近到季风足够看清余凉的每一根睫毛,近到他可以在余凉明亮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季风。”余凉停止了笑意,轻声道,“在祭神大典上,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不必出面为我作证。”
季风轻轻摸着余凉怀里的白狐,“保持沉默,是对真|相的一种蔑视。就像你说的,我所追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公道’。”
余凉笑了,道:“季风,谢谢你。”
“不必谢我,这本是我分内之事。”
“不,不只是这个。”余凉抬起头,平视着季风的眼睛,道,“我还想感谢你,在那夜我与黑影缠斗时帮了我,我发烧的时候买药给我喝,以及在天山湖底时奋不顾身地来救我。我娘对我说,‘遇到真心待你好的人,你要懂得感恩’,我觉得,你是真心待我好的,是么?”
季风看着余凉那双凝视着自己的桃花眼,不知是酒劲上涌还是怎么地,微微有些痴了,无意识地答应了一句,“嗯。”
余凉没有察觉出季风的反常,仍然自顾自说道:“你在那日说与我,关于我父亲的那番话,其实也不完全对。我以前不喜欢你,因为我发现我拼命想要变成的,就是你的样子。可以顺从自己的本心,不去听外界的流言蜚语,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所改变。但我永远也做不到像你那样,见到你,我总会觉得……特别失落。”
季风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余凉会向他吐露心声,他有些受宠若惊道:“不不……我其实,也会很在意旁人的看法,也会被很多事qíng改变……其实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好,你不用成为别人。”
“是吗?”余凉的眼角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我哪里好?”
这下把季风问住了,他一时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支支吾吾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最后才道:“你……嗯……你特别可爱。”
余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浑身颤抖,把怀里的白狐给惊得一炸毛。
正在这时,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道:“余公子。”
“嗯?”听到声音,余凉转过身去,见是齐老仆,遂qiáng忍住刚才的笑意,礼貌地道:“齐爷爷好。”
齐老仆身形有些微佝偻,满脸皱纹,看起来不苟言笑的样子。他沉声道:“老仆深夜前来,是有一物事,想给余公子看,不知余公子可否赏脸,移步舍下。”
余凉见老仆说得如此神秘,也不禁有些好奇,遂道:“只要齐爷爷不嫌我叨扰,自然是好。不过还得劳烦您在此稍等片刻,我把季公子送回客房之后,再来找您。”
齐老仆凉凉地瞟了一眼季风,面无表qíng道:“没事,他可以来。”
三人一狐来到昆仑墟西北角的群房,齐老仆打开自己那一间的房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余凉抱着白狐站在屋内,看着老仆打开了壁橱,里面有个上锁的大格子,老仆取出钥匙打开,将放于里面的物事取出,端端正正地放在桌案上。
那是一方牌位,上书“侄女幽君之灵位”。
“什么?!”余凉失声道,“您是……”
老仆盯着那方牌位,缓缓道:“我本姓‘祁’,是幽君的舅舅。‘肃清之役’时,我人在东海,侥幸躲过一劫,等我回去时,三清教已只余一片颓垣断壁。我无家可归,四处流làng,还要留心不被别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兰芷君偶然间得知我的行踪,收留了我,让我得以在昆仑墟安心地当一个老奴。”
“所以,我娘的魂魄早已转世轮回了。”余凉宽慰地笑了,“如此说来,您也供奉了魔……三清教教主莫离和长老祁鸣的牌位么?”
老仆不屑地冷哼一声,“他们素来就爱搞那些歪门邪道,现在把自己搞死了,那是罪有应得,我供奉他们的牌位作甚?”
“至于你父亲……”老仆恨恨道,“幽君就是因他而死,我当然更不会供奉他的牌位了。”
“不管怎样,我都应该谢谢您,舅……”余凉认真算了算辈分,“呃,舅姥爷?”
老仆摆摆手,“行了,什么血缘什么亲不亲的,我不在乎这些,你就像以前那样该怎么叫还怎么叫,改口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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