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九制住他要起身的动作,“不必了,伤口处理得很好,我没事qíng。”
辰昱短暂的沉默,视线落在别处,又陷入沉思。
平九微微侧过头来,道“辰昱,有些事,我想跟你谈谈。”
辰昱顿时眉头就收紧了,“是安王跟你说什么了么?”
平九目光落在辰昱脸上,微微一笑,“安王跟我说了很多,辰昱,这些时日我有些想明白了,人生苦短,你我即已相识相知,我与其信别人,不如信你。”
平九将手轻覆在辰昱手掌上,感受到对方的手一震。
“寒蛊并非无解,只是业莲糙绝种了,我原本接近你,也是为了打听业莲糙的消息。辰昱,生死各有命,我不想大限将至,还不能跟你坦诚相待。”
“我不会让你死。”辰昱抬起平九的手放在唇边,目光深沉暗晦,“业莲糙在京都,两个月,我会想办法弄来,我要这江山……”
他倾身,一个吻落在平九额头。
“我也要你活着,陪我。”
北青皇帝突然驾崩了。
东宫无主,传位诏书未下,朝野顿时乱作一团,安王一党qiáng行摄政,企图拥安王登基,于此同时,瑞王起兵造反了。
这外界是一派兵荒马乱之景象,又逢南方蝗灾泛滥,百姓可谓民不聊生。
平九坐在马车里,身上缠的绷带让他动弹不得,只得倚在软垫上看外面光景,外面多见难民,看见行军队伍远远避开,又戒备又茫然。
整个焰煌军行军队伍极为严谨,乍出现一辆华贵的马车似乎有些突兀,只是眼下平九碎骨刚接上,稍微动一动伤口就容易崩开,更不可能骑马了。
等到了驻扎营盘的地方,平九慢慢的下了马车,旁边有人跟着要搀扶他,被他微笑着拒绝了。
辰昱一身暗红色战袍,骑着马过来,青天白日映衬着身姿极为挺拔,他利落下马将绳索jiāo给别人,道,“平九,跟我来。”
平九跟着辰昱入了刚搭建好的主营帐,辰昱跟里面的人说,“你们下去吧。”
人走gān净了,辰昱进了主卧,平九跟着进去,见他摘了头盔,将战袍解下来,然后逐一拆卸锁甲。
平九站在他身后,道,“我帮你吧。”
辰昱便停了动作,双臂展开,“你的伤怎么样了?”
平九将他把小件解下来,然后去拆解胸甲,双手穿过辰昱抬起来的臂膀绕到前面,看上去倒好像是平九从后侧抱住他了一样,“恢复得很好,不然哪有力气替你宽衣。”
辰昱侧过头来看他,平九解掉最后一根绳子,顺势从身后拥住他,思索着开口,“阿昱,你行军打仗,与平时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说不上来。”平九浅吻了一下辰昱的耳朵,低低道,“只是觉得很好。”
辰昱转过来身来,目光烧灼的看了一眼平九,凑近吻了一下,压低嗓音道,“你不要挑逗我。”
平九顺着加深了这个吻。
半晌后放开,两人眼光都有些变了味道,辰昱道,“你身体没恢复,不怕我趁人之危?”
平九低笑,“多留些记忆总是好的。”
辰昱一顿,有些变了脸色,连同目光也冷下去了,他移开两寸看向平九,“你这话什么意思?”
气氛陡降,平九原地站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倘若有朝一日你我二人分开,这过往的所有记忆也都存在,阿昱,记忆不会骗人,我想留给你最好的。”
辰昱双眼微眯,“你我二人,为何要分开。”
“世事无常,难免有什么变故。”平九目光不变,微笑道,“抑或是有一天,我硬要离开呢?”
辰昱怔了一下,几乎是震怒道,“你敢!”
平九连忙举起手来安抚,“你别气,我只是举个例子,你日后君临天下,后宫众多,我总归是不便陪同的。”
“我不会。”辰昱收住怒气,握住他的手臂,道,“我这一生,不曾相信过别人,亦没对什么人上过心,皇上疑心极重,当年为了打压太子权势放任我上位,后来又提拔起安王与我当朝制衡,他不放心焰煌兵权,下令我微服私访,只不过为了派人除我后患。平九,我从生下来就要算计到每个人,父亲一个脸色,或许就关系到一生起落,兄长姐妹邀去做客,总是有别的目的。想要什么都是拿命去抢的。”
“可是我如今信你。我此生只动过这一次心,你曾舍命护我周全,我不会负你,你也不要……” 辰昱手劲加重,嗓音低下去。
“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进度!!!
第31章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旷野上再没有那么大的雪了。
chūn意正浓,沿路迎chūn花一簇一簇的往外绽开,树也抽芽了,幼嫩的青糙色,离开北方苦寒的边境,景色渐渐有了水气。
军队一路南下,每次休整驻扎的时间不会太长,前线战况胶着,不算明朗,朝堂之上却不见得有什么风声外漏。
对于这些政变党争,行军打仗,平九不了解,似乎也帮不上忙。
平九裹着厚衣坐在蒲团上,眼睛看着微张开的左掌。
那道冰线不再像原先那样看不太清楚,而是主gān贯穿了整个掌心,旁边枝丫也隐隐约约冒出来,四下延伸,霜花渐渐有些成型了。
近期辰昱是很忙的,战报日夜不断的送到他面前,平九有时路过,见他在桌前,身段笔直的坐着,一面沉寂的思索,一面单手轻轻敲着桌面,脸上看不出什么qíng绪,眉峰偶尔皱着。
平九看着手掌,无奈笑了一下,心想时间真是过的很快。
你越想抓住它,它就越快的逃离开你,消匿了,就如同没存在过一样。
行军打仗,两人即便近在咫尺,能够相聚的时间也不过寥寥,有一日深夜,辰昱来到平九帐内,却发现里面一片寂静,仿佛没有人。
自受伤之后,内息紊乱,平九体内的寒蛊便再也没有节制,发作的愈发频繁,辰昱走进来,平九正半曲着一条腿坐在地上,他脸色惨白发青,手臂一阵一阵痉挛颤抖,背靠着墙,头微微仰着,与墙壁相接的地方凝结出一层白霜,痛苦到极致,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两人对视时,平九瞳孔里凝出一点焦距,眼底扩散开冰蓝色的纹路,他看不清楚辰昱的模样,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好像本要走过来,却不知怎的僵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今日先回吧……”人影逐渐有些重叠,平九虚弱的笑了一下,“不必叫人了,我很快会好的……”
每次寒蛊发作时,平九都会短暂的失去意识,随着发作时间频繁,痛苦加倍,昏厥的时间也跟着变长。平九再醒过来时,已是天有些蒙蒙亮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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