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栈酒楼,楚楚才恨恨将此事说了出来。萧潜和楚剑辞都不免感到震惊,他们二人一个是当世神医,一个是江湖高手,又都时刻陪在她身边,竟然都不曾察觉她已暗下毒手。这般出神入化的手法想必定是薛药王亲授吧,薛药王果然对楚楚宠溺地无以复加呢,只担心她会受人欺rǔ,却全然不问她是否会以此作弄他人了。
萧潜不免有些生气,一言不发地又回了酒楼,果见那人此时已药xing发作说不出话来,急得涕泗横流,呼天抢地。萧潜心中不忍,稍稍检视一番便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又直接奔出去了。可怜那人不明所以,依旧滚在地上要死要活。
萧潜出门果然已不见了楚剑辞和楚楚,便奋力直追。终于好不容易追上他们,楚楚要么一言不发,要么便是冷言冷语地嘲讽。萧潜心里愧疚,觉得楚楚此举虽不够正大光明,却也颇快人心,因此不好反驳,只有一路处处顺着楚楚的心意,不敢稍加辩驳。
楚剑辞说道:“那药只有几天的效用,她告诉我时我才知自己错怪了她,她现在也在生我的气呢。”
又行了几日,萧潜不免地异常想念起楚楚平日里娇憨可掬的姿态来,便悄悄地向楚楚诚恳表示歉意,语气极其真挚,还说了许多平日里难得听闻的话语。
楚楚其实心里早已原谅,只是她自幼深受药王宠爱,从不曾轻易放下过姿态,此时听了萧潜那些话自然十分高兴,果然又恢复了往日的娇憨可掬。楚剑辞见了不免微微诧异,但转念便料定是萧潜趁自己不在和楚楚诚心致歉了,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
大概在八月中旬,三人终于赶到dòng庭山,湖水cháo平,涵虚太清。拥雪山庄的碧瓦飞檐隐在林木之中,时有熏香烟气飞腾缭绕,如真似幻,连萧潜此刻见了也不免觉得有些美得不真实了。
以前似乎没有这么安静美好吧?他心里莫名地生出这等疑问,但又随即想道:“许是拥雪临近生产,因此不喜喧闹吧。”他心里兀自胡乱想着,匆匆扶着楚楚下了小船,和楚剑辞向山庄行去。
他回头又望了一眼,可似乎湖面的船只和dòng庭山小岛的游客却变得更多了呢。
及至进了山庄,一切尽如往常,庭木犹青,阶糙犹葱。满目夏色,毫无凋零残败之象。萧潜为拥雪夫人检视一番,十分安好,心里由衷感到欣慰。楚楚拿出特意带来的一包腌制过的女儿梅送给拥雪夫人品尝,拥雪夫人十分喜爱,忍不住贪吃。
少君笑着责备她,但忍不住也拿了一枚品尝,说道:“果然清香异常,淡雅宜人,腌制之后犹有如此风韵,想必新鲜之时定是世间极品了。但我听说孕妇一般喜食酸辣之物,此梅虽然香气清新,但味道并不浓郁,你怎么还如此贪吃?”
楚楚听得目瞪口呆,又让少君吃了一枚。少君不明所以,便又吃了一枚,问她如何。楚楚仍是一脸难以置信,便偷偷附在拥雪夫人耳边说了女儿梅的故事。
拥雪夫人听了便看着少君笑得不能自已。少君一脸茫然,楚楚却赶忙拉着拥雪夫人跑进闺阁里说些女儿家的事qíng了。
萧潜和楚剑辞也颇感惊讶,兀自怀疑地各自又尝些梅子,依旧是十分苦涩,这才学着燕翔的样子,悠悠地将女儿梅的典故娓娓道来,语气十分玩味。
少君听了不以为怪,反而沾沾自喜,还大发感慨惋惜萧潜与楚剑辞不能体味其中美妙。兴致所至,便又与萧潜、楚剑辞问些川蜀的特色风qíng,终于提到唐门之事。
少君说道:“唐门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虽说世人多流传唐老宗主病逝,大公子和二公子伤心过度而不愿见客,但也有人说这两位公子其实也已身亡,并悄悄私下流传,倒教人在意怀疑。”
萧潜见他竟似不知唐门内qíng,便将所知所见一一说了,少君叹息道:“蓝家确实曾yù向山庄购置诸多兵刃,但我以为盛世之下妄动刀兵实非吉兆,因此便拒绝了,却不知他们又如何得到如此多的兵器。只是可惜了唐听风与蓝庭煜,俱是当今一等风流人物,奈何遭此不测?”
萧潜说道:“虽然可惜,但死者已矣,实在不由人意,当下还须将那批兵器来源彻查清楚为是。如今唐嗅风接掌唐门,认定那批兵刃出自拥雪山庄,这些误会还须解开才好,以免结下无端宿敌。”
少君觉得很有道理,然而拥雪夫人临近生产,便打算事后才全力查访了。
不知不觉又过了近半个月,九月尚未及至,蟋蟀却已窜入户宇,四壁常伴有虫鸣。似是在一夜之间,阶糙gān枯泛huáng,花木寂寥零落。秋气一旦阵阵袭来,何其激烈,令人忍不住地伤感。可偏偏景象越是伤qíng反而越是易触惹人心。
欧阳山庄素来不曾拒绝游人登岛游玩,因此在此时节恋赏dòng庭秋景的游客向来甚众,而今秋更是出乎寻常地多了起来。
拥雪夫人想起去岁此时少君人正在华山,自己也尚在伤感无有子女,对比此刻qíng景,不禁感慨时光流逝。“四时递来而卒岁兮,yīn阳不可与俪偕。白日畹晚其将入兮,明月销铄而减毁。”
拥雪夫人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如此令人欣慰的事qíng却无端地记起这些感伤的诗句来。想来秋天本来就是伤感的吧,竟是不由人事。
她正和少君感叹间,只见温叔过来向少君说道:“朝廷今日昭告天下,云南将军蓝谨臣谋逆,意图占据川蜀以窥中原。幸赖皇上圣明,早已察其反心,遂暗调大将殷无伤讨逆平乱,不日即克。逆贼蓝谨臣自刎,其子蓝庭炤死于乱箭,蓝庭煜不知所踪,即下令捕剿。目前殷无伤正yù从云南班师回朝。”
少君等人听了疑窦丛生。
且不说蓝谨臣远镇云南,是否真的滋生出不臣之心。但据唐嗅风所言,蓝家暗袭唐家堡时早已遭受重创,如何会选在此时谋反?再退一步,便是蓝家尚有实力谋反,以蓝谨臣的沙场经验,蓝庭炤的算无遗策,又占尽主场先机,殷无伤若想取胜尚且艰难,又如何能在一夕之间破敌于无声无息,以至于事qíng结束后朝廷下诏世人竟才方知已起刀兵?又或是便当殷无伤近年深得燕老将军信任,得以亲授兵法韬略,早已今非昔比,那他又是何时引兵前往云南的呢?京城与云南相去甚远,平叛的王师队伍自然又非同寻常,世人不曾察觉犹可辩解,蓝家却又如何竟也不知殷无伤在云南匿兵已久?
少君等人俱觉此事难以理解,而且事关重大,便又着温叔多散发些人手探听消息。果然又逐渐听闻蓝谨臣举家谋反,领奇兵夜袭蜀中,路经唐家堡,被唐门高手察觉,误以为仇家寻衅。暗夜之中,双方各有计较,未敢轻易坦露实qíng,便难免一场火并,各自元气大伤。
殷无伤不久便获知消息,当机立断,领兵平叛,大获全胜。前些日子所传的唐老宗主病逝其实乃是因为重伤于蓝家之手后不治而亡,而且,唐门二公子唐听风也在此战中惨死于蓝庭煜之手。
此消息一出,举世皆惊,世人想起之前传说的二公子已故的流言,纷纷质询唐嗅风。唐嗅风不得已终于公布唐听风的死讯,择吉日为其厚葬。其时蜀中百姓莫不流涕,自发送行。许多唐门的仇敌听闻了唐二公子的死讯,原想趁机前去寻衅报仇,见到这般壮观景象也不由得为唐二公子生前的侠义所感动,反倒为唐二公子拜了柱香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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