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夜雨录_司非言【完结】(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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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妃娘娘听了很是感动,皇上见了又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处理国事去了。

  舒妃娘娘等了旬日,太监使者们只说太傅大人曾经政务繁多,如今想要脱离政治颐养天年,便免不了忙于jiāo接权利公务,只待政务一了,落得一身轻松,便会常来宫中看望陪伴娘娘了。说完又安慰娘娘不必焦急,再耐心等待些时日即可,国家大事他们也是不懂的,但想来总是该处处小心谨慎,万万不可急躁鲁莽的。

  舒妃娘娘谢过使者,心里却更加失落了。她想:“皇上对我太过恩宠,竟然连片刻的归省也不同意了。旁人总是羡慕不已,可是我不喜欢,这些过分的恩宠对我而言,反而变成了何等的烦恼啊!”

  她身边的宫女也渐渐地不忍见她每日独处时如此烦恼的样子了,便说道:“前些时候还有槐花开得繁盛惹娘娘欢心,但如今花儿都谢了,奴婢们也不知道娘娘还喜欢什么。但奴婢们听说一年前宫里曾来了一名新乐师,各种乐器都是演奏地出神入化呢!皇上虽然醉心国事很少聆听,但宫里其他的王公贵人们听了都称赞不已,俱是十分喜欢的。娘娘若是闷了,不如也招他过来演些欢快的音乐调节心qíng。”

  舒妃娘娘意态慵懒,便任手下宫女们招来那位乐师。

  那乐师年纪轻轻,但因深受喜爱,地位果然不同一般,身边竟一直跟着一位宫女。且二人神采眉宇之间竟有几分相似,俱是清新可人。

  舒妃娘娘隔着珠帘听他演奏音乐,果然觉得十分亲切美妙,便询问那乐师的姓名来历,要行赏赐。

  许是舒妃娘娘太得皇上恩宠,那乐师又是第一次觐见,难得看到如此威仪,故而不免有些紧张,呆愣了半晌才颤声答道:“小人连声律,身边是舍妹声语。”

  他已待在宫中一年多了,此时竟然还连参见娘娘,祝贺千岁之类的官话都忘了说。

  舒妃娘娘似乎不满他如此态度,也半天不答话。许久之后,她才在珠帘后说道:“你奏乐的技艺确实是十分高妙的。你的妹妹本宫见了也很喜欢,不如就留在这里侍奉我吧,待明日本宫见了皇上,再许你自己任挑一位其他宫女服侍。”说着便让人赏赐了许多十分珍贵的器物予连声律,又唤了连声语入帘内问一些体贴的话。

  “娘娘毕竟是宽宏温和的呢!非但没有怪罪连声律失礼,反而赏赐更丰于平常呢!”宫女们都在心里如此赞美爱慕舒妃娘娘。

  舒妃娘娘在宫中数月,虽然受人爱戴尊敬,但却没有个贴心的人,总是孤苦的。此时得了连声语,整个人都活泛起来,甚至夜里也留着连声语服侍,经常趁着其他宫女侍从们都休息了,还在和她互相说些体己的话。此外,她也常常召来连声律,陪着连声语一起听他演奏音乐,不再像当初那般心心念念地想念家人了。

  皇上听说后有些不悦,但又听太监宫女们常在背后说那连乐师和妹妹关系十分微妙,舒妃娘娘召见连乐师听曲时也多是因为连声语想听,便稍稍有些释怀了。他想,舒妃的母亲早逝,亲弟幼年失踪,而我现在又bī死了她的父亲,全然没想过会令她陷入如此孤苦无依的境地,她如今能在宫中遇到一个投缘的宫女,也总能消解些我的愧疚。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虽然舒妃平日里只和连声语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但在皇上不来的夜里却总嫌话不够说。

  舒妃娘娘说:“如今到了这般境地,不管皇上如何宠幸我,我总是处处恭谨的,即使想家也不敢多提归省之事。然而如今我进宫四五个月了,父亲却也始终不曾来看过我一次,想来他也是和我一般愁苦,但又谨慎害怕吧。”

  连声语听了泪流满面,哭着说道:“小姑竟不知太傅早已在您入宫之夜就去世了么?朝廷葬礼所用的丧乐还是我哥哥奏的呢!”

  某年月日,史官曾记:舒妃夜yù死,太医活之。帝惊闻大恸,急往探视。太医乃奏曰:舒妃有喜。帝大悦,舒妃泣而不语。

  第39章 夜雨

  原随野杯酒定计,连声律夜雨chuī箫

  “如今江湖势大,武当、华山为天下正宗,唐门、欧阳亦已历经数代传承,根基稳固,实力雄厚。且天下人皆闻皇上好武,一乡二里,开宗立派,设立武馆者又层出不穷,新兴门派如同雨后chūn笋。我曾见过唐门宗主其人,豪气冲天,雄心勃勃。如今唐门雄踞蜀中已久,蛰居不出,必有所图。皇上若不施压,放任自流,待日后时局动dàng,朝廷恐将自食恶果。”

  “皇上既听原公子之言,决心定武江湖,须由浅入深,循序渐进,不可冒然贪功。以老臣见,如今既有许多门派开宗不久,须趁其立足未稳,实力薄弱,及时把握这大好机会严令打压。或以政令相迫,或以武力臣服,必然势如破竹,无往不克。俟世人已知朝廷意向,不敢再贸然兴派,以武犯禁,便可大兴严政,挤压名门大派,世家望族。如此,禁武之策可成。”

  “太傅所言不然。武林一脉,同气连枝。今新门小派虽立业不久,然溯本求源,一脉相承者甚多,若遇危难,同宗门派必不能袖手旁观。倘若其与名门大派有所勾连,因而求援于世家望族,碍于声名道义,那些名门世家亦必出手扶持相助。如此一来,朝廷非但不可循序渐进,反而须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江湖势力了。如此一来,不论胜算如何,均非上上之策。因此顾太傅yù先取小派,原某却言应先取大宗。所谓世家,传承必久,传承愈久,则痼疾愈深。所谓大宗,门徒必广,门徒愈广,则睚眦愈多。因此,今之名门望宗看似根深蒂固,坚不可摧,实则各有沉疴,互有恩怨,内忧外患,无可消解。今皇上若yù取一大宗,其必孤立无援,世家名门袖手旁观,新门小派力不从心。待大宗一破,则小派自亡。如此,即原某为皇上所拟禁武之策。”

  “世家名门纵有痼疾恩怨,然其根基雄厚,气数难消,岂可轻易撼动。原公子之言初听夺人耳目,细想不过夸夸其谈。”

  “顾太傅所虑者,不过破敌之策而已。原某言,平江湖势,必江湖人。朝廷只需施以间计引发其彼此宿怨,便可置身事外坐收渔利。”

  盛夏之夜,凉风习习,飞萤明灭,虫鸣不绝。一些闲暇又天真不谙事的小宫女只见流萤飞舞地可爱,便忍不住地去捉了那只最亮的萤火虫来,捂在手心里细细观看,却发觉它的荧光似乎突然黯淡下来,远不及未捉时那般明亮了。她们爱恋那星星点点的huáng绿萤火,便又重新去捉更加明亮的萤虫去了。玩了好一会儿,渐渐有些累了,身体又微微有些细汗才作罢,坐在石阶上聊一些不着边际的傻话。

  耳边虫鸣之声此起彼伏,抑扬顿挫,月光轻轻扫过庭院乔木的疏影淡痕。她们的话语渐渐平息下来,倾耳去细细辨听虫鸣,却觉得无论是知了青蛙,还是蟋蟀蝈蝈,其实都不过是一片聒噪,远不如无心时听到的一片杂音悦耳。可一旦陷入了仔细辨听的境地,她们再想故意地无心聆听反而做不到了,只有被那一片聒噪扰得烦躁不宁,终于懒懒地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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