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玉还剑录_刀叨叨【完结】(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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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颂并不反驳,可她淡淡笑容尽是通透淡泊,显然不甚相信宋功勤说辞。

  也不知是为说服对方还是说服自己,宋功勤又道:“令尊请我护送秦小姐去我师门求医,显然同样相信我师父的医术。秦小姐纵不相信我,至少也该相信令尊的判断罢。”

  听宋功勤如此开解,提及她的父母,秦颂眼角眉梢反倒透漏出一丝迷惑不解。宋功勤多少能够体会其中一二——秦颂病笃,若当真时日无多,最后的日子,父母怎舍得掌上明珠与自己生别直至死离?偏生还任之与他一个陌生人一同上路,受颠沛之苦。想着想着,宋功勤倒自己愈发肯定前方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令尊令堂还在等你归家,你须好好保重,定不可辜负他们的殷切期盼。”他道。

  闻言秦颂慢慢垂下眼帘,她原本便是qiáng打jīng神才勉qiáng与宋功勤说话,此时更是乏力,斜倚在chuáng头,面白如纸,气若游丝,她轻声开口,声音低哑到只剩几不可闻的气音,“尊亲自我出生,便对这一日有所准备。”这如同自喃的话语大约也非说与宋功勤,仅仅低叹自责,“只怪我这不孝子,生得不争气。”

  秦颂平日颇真xingqíng,往往敢于直言不讳,但话又说回,她又十分要qiáng,从未曾以这般缴械投降的态度道出过认命言语。而今如此反常,宋功勤不得不意识到,对方怕是jīng疲力竭,无力为继,眼见对方已神志恍惚得将自己说错成“不孝子”,他如何再忍心打扰对方休息?

  “秦小姐,你莫再说话,先好生休息蓄养jīng神。”

  “嗯。”秦颂应得漫不经心,或许根本没听明白宋功勤说了甚么,她也无力动弹,只将额头抵在chuáng栏,虚虚合拢眼帘。

  宋功勤转头望了一眼房间,那对似乎真将自家小姐当少爷对待的心宽仆从果然并未在屋里候着,此时毫不介意地任他一个年轻男子与秦颂独处。而因实在唤不到人,宋功勤痛下决心,迈步走到秦颂chuáng边。

  秦颂一介女子都能有大胸襟大qíng怀,他如此拘泥礼数,反倒显得虚伪。

  “秦小姐,我扶你躺下?”

  秦颂闻声努力抬眼想要望向宋功勤,她似思索了一番后者的问题,却答非所问道:“你既已现身,怕是除非远走,不然总是bào露。”

  宋功勤眼见秦颂神智不怎么清醒,话也说得不甚通顺,可即便如此,依旧惦念着自己安危,心中不由大为感动。“请秦小姐放心,”他认真说道,“宋某虽不才,自问还不至于怕一个小小的杀手组织。那日对敌我特地藏拙,‘花上眠’若再来袭,定教他们铩羽而归。”宋功勤这番安抚说辞倒也不算空话。当日他见那杀手不过尔尔,的确留了一手。说来,其实原本他确是颇想试试苗未道前辈传授的那套裂帛十三式,瞧一瞧这剑法威力,然而,之后他不起然想起楚风雅当日炫耀自己左手软剑,说能出其不意时的神气模样,实在是心中思念难以抒怀,不觉便效仿其法。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糙。

  宋功勤从来没有诗意qíng怀,直至读懂qíng爱滋味。

  正当宋功勤心驰神往,素来观察于微的秦颂却是毫无知觉,她痴痴想了片刻,末了不确定地低低询问:“所以,你不准备再离开了?”

  宋功勤点头肯定道:“我既受令尊托付,自当不rǔ使命。待秦小姐休养好,我们便继续赶路。”

  “你既然决定留下,”秦颂以那低沉耳语声缓缓道来,“便是虚qíng假意一番又如何……你……别再伤我心了……”竟是一字一幽怨。

  尽管算不得出乎意料,但听得此言,宋功勤依旧心头一震。他不是不曾感受到秦颂qíng意,许是不愿面对,于是从不去深思。可无论如何,在他心中,秦颂秀外慧中,且外中皆是超凡,她分明不沾烟火,又哪堪凡俗困扰?如此无双人物即便钟qíng自己,那也定是云淡风轻的浅浅垂青。然而不想,从来含蓄qíng愫的秦颂在这一刻因着将死的认命无意泄露了自己的心思,霎时云破天开,却原来已qíng根深种。

  宋功勤受宠若惊,也当真是惊慌不安。

  他的心意坚定,此志不渝。全心全意皆在楚风雅,不仅真qíng实意,便是虚qíng假意,他也绝不付予他人。

  “秦小姐,对不住了。”

  宋功勤压抑下胸口翻涌的qíng绪,伸手扶着秦颂躺下后,不再多言便匆匆走出房间。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在父亲面前,他未能勇敢,在楚风雅面前,他未能可靠,但这“一心人”却是他当定的。他的内心对秦颂有诸多愧疚,或许还有心疼……隐约间,他能察觉自己对秦颂不同于他人的心思,可他不会去想,连想都不会去想,哪怕是一个刹那一个弹指,他不会去想秦颂于自己意味着什么。他的心中早已有一生的答案。每一个刹那,每一次弹指,他所思所想的,一生一世,只有一人。

  生死契阔,已与他成说。

  ……只是,山盟虽在,锦书却难寄。宋功勤只能任满腹相思沉入心湖湖底。

  第11章 乐昌镜归人未还

  秦颂身体堪忧,宋功勤原本担心第二日一行无法上路,不成想,翌日一早,丫鬟秀儿便前来告知宋功勤随时可以启程。

  待宋功勤下楼,秦颂已经上了马车。宋功勤有心瞧瞧对方气色,确认是否的确无碍可以赶路,可想到前一日对方失言的告白,心中尴尬,实在开不了口请求一见,最终,他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马。

  许是秦颂也在懊悔自己失态,有心对宋功勤避而不见,之后几日赶路,宋功勤几乎就不曾真正见到秦颂,每日只有对方下马车入客栈这一段路才能匆匆一瞥她的身影。

  一路如此,直至这一日,马车停在客栈门口,秦颂久久未下车。

  宋功勤不便擅自上车,他在车外扬声询问道:“秦小姐,可是有何事耽搁?”

  秦颂没有回答,不一会儿,车厢内的秀儿掀起车帘,对宋功勤道,“我家小姐醒不过来,宋少爷您且先去休息,剩下的事秀儿和椿龄会做。”她的语气平淡,就似秦颂“醒不过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宋功勤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眼下状况,不由一急,皱眉追问道:“秦小姐是睡着了还是陷入昏迷?”

  “若只是睡着,怎会唤不醒?”秀儿依旧答得平静,但这一句回话的嘲弄意味已昭然若揭。宋功勤这才察觉到这个小丫鬟眼中依稀的怨怼责怪。他想不明白自己如何得罪对方,虽觉得无辜,但并不计较。尤其,眼下当务之急是秦颂的身体,他忧心忡忡,不自觉往车厢内张望了一眼,问道:“秦小姐怎地忽然昏睡不醒?我这就去请大夫罢?”

  “那倒不用,小姐这几日始终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她的身体虚弱,看了大夫也不会大好。”

  这些天来,秦颂总是早早起身上车,宋功勤还以为对方有所好转,如今听秀儿说的“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不由吃惊。“秦小姐病得不清为何不告诉我?这路途辛苦,本该多休息两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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