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老儿看我们萧家不放心呗,”萧放起身,拍拍尘土,“本以为死了一个萧劲,姜言就不会这么快再对我们家下手的。”
姜言,姜朝现主。木越不知萧放为什么会告诉自己这么多,难道是知道夷然现在国内忙不过来,不会趁机出兵于姜?
萧放下树,立在木越身侧,道:“估计战场再见,只能是下辈子了。”
莫名的苍凉沉在萧放的语气中,如丝般牵扯,木越觉着可惜了。
萧放双手搭在木越肩上,将夷然赫赫有名的杀将军扳过来同自己对视。萧放说:“你肯定,会碰到我三弟的,就在这沙场。”
木越知萧家有三子,劲放从武轲从文。从文的萧轲么!他来这战场作甚。
木越未回答,萧放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接着说道:“萧家那恶心死人的骨气呗,萧小三儿这孩子看着乖巧,可这药从小吃到大我也没看他少了一星半点萧家人的傲气。同你兵戎相见倒不至于,估计会是军师一类的角色吧。”
木越低笑:“你对你这三弟,倒是评价甚高。”
现在,那个得评价甚高的三少爷就在自己面前。安凉、绥月、夫元三地的失利已经让木越知晓了,那个男人为何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
萧家人的骨气啊……
木越记得,萧放说:“我知道说这样让你为难的话,不合时宜。不过倘若你遇到我家小三儿,帮我护着点儿吧,最好是能让他回去,虽然我知道他不会的。”
木越挑眉,看着面前那个孩子。
萧轲这下是懂了,离间,然后看在萧放的面子上劝自己回去么。回去?怎么可能!
看着萧轲一脸的大义凛然,木越知道自己这趟是白来了。骨气?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要什么骨气啊,真是头疼!
当然木越没忘,就是这个文人,让己方折了三员大将,近千兵卒。
木越声音清澈:“萧家一族,自五年前萧劲战死,一年前萧放罹pào烙而死,后萧老将军出征北桓,抛血漠北,萧夫人难敌丧子丧夫之痛自缢,如今,可是只得你萧轲……一人了。”
萧轲听着木越口中如数家珍,一哂,“全姜都都知道的事qíng,我不必由你一个敌军将领告诉我。”
木越很想撬开萧轲的脑子,看看他们萧家的水土究竟都养出了些什么东西。
木越低声言,差一点就要拽起萧轲的衣领摇一摇了,“这样的国这样的主,你究竟在效忠个什么劲?”
“我不忠于国不忠于主,我只忠于我自己和全姜朝的百姓!”
好一派大义凛然,忠肝义胆!
木越无话可说了,只得言:“那你就老老实实在营帐中呆着吧,要是在战场上被我逮到,我饶你三次,此后,死生无怪!”
木越转身要走,萧轲却突然叫住了他,“你和我哥,什么关系?”
木越狂放,气动,戏言道:“你二哥,是我相好的。”
萧轲突然咳嗽了起来,笑出了声。木越回头只见那位大义凛然眉眼弯弯着,便皱眉道:“你笑什么?”
萧轲好容易止住了笑,或许是因为这人跟萧放关系匪浅吧,一开始的紧张和算计全都烟消云散了。
萧轲道:“我有二嫂的。”
这下木越便不知所措了,萧放未娶妻,此事无人不知,他萧轲哪里来的二嫂?
看出木越所想,木越也不知道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自己为什么在萧家人面前总是这样轻易被看透,萧轲言:“虽未成亲,那也是我二嫂。”
原是红颜,木越突然想起来那个酒坛子。
帐外忽有响动,有兵士恭敬言:“萧监军,您还未睡么?”
萧轲暗道声不妙,高声说道:“这便睡了,不必在意我,仔细不要让敌军趁机潜入就好。”
那兵士无疑有他,继续别处巡逻了。
木越见萧轲脸色似是绯红,感觉这孩子还真是有趣。然未等木越开口,萧轲便冷冷道:“敌军,你该离了。”
那兵士刚走,现时比较安全,不过他木越何曾惧过,不过是不想惹麻烦罢了。
木越便言:“好。”之后便消失在茫茫之中。
萧轲没想到他这般好说话,待一切都静了下来,只有那昏烛兀自亮着时,萧轲还若梦境中一般。钉在木上的短箭好像在提醒着什么,萧轲将它拔下,这箭还是珍贵的。
箭矢倒没什么,不过封喉却是千金难求的毒。萧轲忆起临行前那个着龙袍的男子发雷霆之怒,却又在自己出城门时差人送来这袖箭。
萧轲觉着这世间还真是够离谱,明明爱他的却无法护他,而本应该恨他入骨的却不合常理地夜闯敌营只为劝他回去。
脑中乱得很,也不知木越回夷然帐未回,萧轲提心了好一会儿,见无人喊打杀,便止住了思考。忧思伤人,萧轲将箭放回袖中,卧榻,终于沉沉睡去。
第6章 锦瑟
姜夷两国,jiāo战了多年。姜胜数多些,但夷然较姜对漠北环境更为熟悉,另有北桓虎视眈眈,故两国都很有默契的不举国相拼,是以成三足鼎立之势。
姜是这三足中地貌风物、国力国民最佳的一足,说是无一统天下之心是谅谁都不肯信的。
然内总存忧外则有患,夺位争权一事自古到今,内无定则外无安。而北桓夷然地处漠北,北桓倒还好些,那夷然全境仰仗沙漠中自成的一处绿洲,这般地段夺过来也没什么大用处。
反观之说夷然不想迁都不想入中原之地同是无人相信,夷然主大大小小对姜发过无数次役动,每一次,都将那野心或大或小的变动了一番。
夷然是患,北桓同是患。北桓对夷然之地定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但倘若收夷然为兵,它手上就更有了同姜分庭抗礼的筹码。
不过是权势二字,然三六九等分下来,那顶端上的,屈于人下的,哪个不争得头破血流?
萧轲在营帐中练着字,那负责守卫自己安全的小兵士在一旁看着。小卒名叫刘四儿,人很机灵,武艺尚可。说是家里穷碰到朝廷征兵就报了名,将那些个银子留家里就跟着队伍走了。这么些年,也没回过家。大字儿不识几个的刘四儿对萧轲案上的四宝好奇得很,萧轲见状招呼他过来,在纸上方方正正地写了“刘四”二字。
“监军您说这是小的的名字?哎我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名字写在这纸上呢!好看,真好看! ”刘四儿没读过书,但对那些个能舞文弄墨的人是打心眼里的佩服,现时看着熟宣上自己的名字,那些个勾勾画画的自己虽然看不懂,却是欢喜得很。
看着刘四儿捧着纸看得仔细,萧轲也笑了,一扫昨日同木越相见的种种。萧轲不想仔细想以后同木越待如何,二人身份摆在那里,如何摆弄都是对立的双方。但既是二哥的旧识,萧轲在心中度了会儿,那就只败不杀好了。留一位天赋甚高的将军在敌人手里很是冒险,不过若是能俘过来,跟夷然主换换条件什么的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是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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