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赟笑道:“我家归归就是会办事……等会儿我得去一趟军学那边,你也记得替我去看看阿文。”
尹chūn秋来时也听到些消息,裴文那事被国师那边参了一本,如今人已经是下了狱。裴文早就与刘家撇清了关系,可刘家哪里会不管他,想来刘承最近也必定是为了此事苦恼吧。此刻尹chūn秋听刘赟提起,也不免有些担忧。刘承倒是没说什么,点点头应了下来。
这三人谈了许久,直到他们离开花园去用午膳,陆忘机也没从树上下来。尹chūn秋和刘承仿佛是完全忘了陆忘机的存在,陆忘机自己也不争气,一直躲着。
午后刘承便与尹chūn秋一起走到府门口,马车便早已备好,两人上了车便往关押裴文之处去。
路上尹chūn秋忍不住问道:“你哥哥的事……我听说了。现在怎么样了?”
刘承笑着摇摇头:“先生不必太过担心,魏王亲自出面求qíng,况且本来圣上也有杀永安王之心,如今只不过是关几天做做样子……可圣上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谁会知道呢……国师那边逮到了机会,成天骂我们漠视皇威……我就怕哪天圣上还真被他们给说动了。”
尹chūn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庙堂之上,远远比江湖之中复杂得多。他虽是在山林中隐居了十多年,鲜少出去走动,也很少与人接触,却也不是不通人qíng世故,只不过他真正能接触到的还是太少了。
这些朝堂之上的事qíng,他从来不想去细想,可刘承正是身处其中的人。
药王谷那么几百年来,也被各代皇室邀请过入朝为官,太医院首席之座虚位以待,可从来没有哪个药王谷之人答应过。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庙堂是束缚人的牢笼,哪里比得上江湖之中潇洒快意。
刘承不喜欢这朝堂之上的各种弯弯绕绕,有时候他反倒更想在西北待着,虽然那里总是要打仗,他总是要面对生死,可他需要做的只有御敌。
“那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辞官归隐?”
刘承只是笑了一下,道:“我也喜欢那样的生活……但这世间远远不如你看到的那般太平,总有些事qíng需要一些人来做。大夏朝立国不过几十年,根基不稳。如今光是西北,便年年都有动乱,国内又年年天灾……很多人以为,有黑衣旅镇守西北,便什么事都不会有……可打仗不单单只是靠几个人的,黑衣旅到底不是神兵神将下凡,哪里能永远战无不胜……如果有一天,黑衣旅没了,其他各军也没了,脚下的万里江山又该谁来守……”
冷风穿过车帘跑了进来,尹chūn秋搂紧了他,轻轻蹭了几下取暖。刘承笑着揉了揉他披风领上的毛,眼神却忽然暗了暗:“没了我一个,黑衣旅不会怎样。可百年以后,我又有何颜面去见他们……军长一生所愿,并非是开疆拓土……而是停战止戈。人人都知道这件事永远是虚无缥缈,可只要真的有人去做,总会有那么几天太平的……或许太平能持续的时间很短,也许几十年,也许几年……但这些年里的人,至少能过得好了。”
“嗯……”尹chūn秋听着,时不时给声回应。
“我的小名是‘归归’,那是因为我娘怀着我的时候,西北那边又是外敌入侵,我爹他自然是去出征讨伐了。”刘承仍旧和煦地笑着,“我娘希望他快些平定战乱,然后回来。最后怎样……都已经写进史书里了。有时候我都会觉得,娘亲她唤我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会不会很难过……若是不用打仗,没有纷争,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呢……我娘她也不用伤心那么久了。”
“那你呢?我这样叫你的时候,你会不会难过?”尹chūn秋凝视着他的眼睛。
刘承愣了一下,转而笑道:“不会……你这是在提醒我回你身边去,我记着呢。”
这段路不长也不短,他们在车里刚刚把彼此都捂热了,又得下车去迎接那冬日冷风。
监牢里一片黑暗,不知是天太冷,还是这地方太yīn森,总让人感觉有几分森寒刺骨。那么一个yīn暗压抑的地方,一走进去就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狱卒领着两人往监牢中去,刘承老远就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他看见牢房里不止一个裴文,还有一个李擎苍。只不过一个一身素服略显落魄,另一个仍旧穿着那身黑衣。
刘承刚好见到李擎苍走到牢门前唤来狱卒。他手里拿了一碗白粥,待狱卒过去,便将手里那碗粥递了过去,吩咐道:“换碗热的来,要甜的,紫米的最好。”
要不是在牢里,刘承还当他是在吩咐自家府上的厨子。
狱卒似乎是诧异了一下,然后又下去了。
天牢里给犯人的粥……能有就不错了,还要热的?还要甜的?还要紫米的?哪儿来的那么多要求。
不仅是那狱卒诧异,就连尹chūn秋也奇怪得不行。
刘承叹息道:“你看吧,没事的,他们两个在牢里都能横着走呢……”
蹲大牢都蹲得那么横行霸道,不愧是黑衣旅。
要说在这狱中任职,也是难当。尤其这一次,国师那边派人过来要特殊“照顾”,黑衣旅这边也天天跑来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将军要他们特殊“照顾”,他们这些当差的夹在中间也是两边都得罪不起,过得极其痛苦。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比较怕这些随身带刀带剑的,裴文最后也没受什么苦。每次这些黑衣旅的老大们过来,还把他们当家里仆役一般使唤。
两人走了进去,总算是看清了裴文。他也实在不像是个经历了牢狱之苦的样子,头发披散却梳得整整齐齐,一身素白gāngān净净纤尘不染。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他什么都好。
刘承唤道:“阿文。”
“归归。”裴文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立即变了脸色,“归归……对不起……险些害了姐姐和你……”
李擎苍闻言笑了一下:“还有我呢,小少爷。”
裴文顿时冷冷朝他一瞥。
刘承连忙打岔道:“怎么每次来都要跟我说这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等过几日出去,正好赶上过年呢……今年尹先生过来,也热闹些。”残害皇亲国戚,居然还不是什么大事,就算那位皇亲国戚本来就得死,也不能这样吧。
“尹先生……”裴文这才注意到刘承身边的人,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想起姐姐前些日子说的话……果然啊,他果然是慧眼,早就把这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尹chūn秋道:“裴将军安好。”
这时狱卒把李擎苍要的那碗粥端了上来,李擎苍便道:“好了,快吃些东西。”
裴文忽然怒道:“不吃!”
刘承忙道:“你们又闹什么?要是不吃,那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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