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_却玄参【完结】(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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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说了喜欢,就该想尽法子得到。”宁贵妃瞥了他一眼,拉起穆宵的手,把他又往荷塘处引了引,“不付出点代价,如何能表现出你对这东西的喜欢?”

  穆宵懵懂不知其意,但是宁贵妃的一番话让他有了退缩之意,于是挣着手连连摇头,“母妃,母妃,宵儿不喜欢了,宵儿不喜欢了。”

  宁贵妃冷笑,甩开他的手,“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出尔反尔?”

  穆宵觉得害怕,但他更害怕宁贵妃不高兴,宁贵妃一不高兴他就没饭吃。两害想较,他还是怕饿肚子,于是他上前抓住宁贵妃的手,小声道:“母妃,宵儿错了,宵儿还是喜欢的。”

  宁贵妃反握住他的手,对他浅浅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这才是母妃的好孩子。”

  穆宵舒了口气,天色渐暗,宁贵妃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对着穆宵说:“宵儿,你看,荷塘里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穆宵好奇地张望,除了满塘水芙蓉,并不见其他,于是他摇头,诚实道:“母妃,宵儿除了水芙蓉,并不见还有什么。”

  宁贵妃却是不同意的,她指引穆宵再往前走了走,说:“宵儿仔细看看。”

  穆宵有点怕,他现在站的地方已近池塘的边缘,一着不慎,就会落水。但他怕宁贵妃生气,一双小手紧握成拳藏于袖中,暗自为自己打气:没事的,穆宵,不要怕。

  他踱到池边,又认真瞧了会儿,才说:“母妃,宵儿还是没有看见,您……”

  穆宵余下的话尚还未说完,就感觉背部猛地受力———有人,不,确切说,是他母妃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入水的瞬间,穆宵想起自己是不会凫水的。他开始奋力挣扎,扯乱了近身的一片水芙蓉,他张开嘴呼救,大声呼救的那瞬,嘴里又灌进去满口荷池水,泥腥入口,令他反胃的想吐。他一边扑腾,一边对着岸上冷眼旁观的宁贵妃喊:“母妃救救我!母妃救救我!”

  他的母妃,宁贵妃,一位一贯冷静自持的贵人,在亲儿子被她亲手推落入水呼救的qíng况下,还能保持她的一贯冷静。她步到池边,伸出保养得当的纤手,对她的儿子,做出了援救的姿势,然后下句话又把刚在穆宵心中升起的“母妃会救我”的希望毫不留qíng的碾碎,她说:“要想活着,就自己想办法上来。”然后对着穆宵,残忍地收回了那只对穆宵来说意味着救赎的手。

  穆宵一颗心沉了底,连带着身体也一并沉了下去。他想:没人救他,连他的母妃都拒绝救他,既然活成这样,那还不如死了gān净。

  穆宵一度觉得自己是死了的。他也一度觉得自己是该死了的。

  但这种“一度”偏偏没有发生,他偏偏还活着。梦里的穆宵尚且年少,而尚在游梦的穆宵却有清醒的意识,他知道梦里的这个“穆宵”只是披着一张人形皮相的走尸,他的内里,是已经死透了的。

  在他醒来后,他的父王杖毙了一众他殿里的宫人,缘由是:护主不当,害皇子受惊。而他一贯冷静自持的母妃站在他chuáng头,拉过他的手,面上挂着一副称之为“担心”的表qíng,虚qíng假意的对他说:“宵儿,你可算醒了,父王母后都要担心坏了。”

  穆宵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能把“两面三刀”这个词演绎的这么好。他不说话,更是无话可说。皇帝只当他受了惊,还没缓过来,便嘱托了几句放他休息。

  宁贵妃留了下来,遣了殿里一众新来的宫人,她看着穆宵———以一种同qíng的目光。穆宵怕极了他母妃这种目光,说不上凶狠,但透着残忍———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宵儿,你连自己都救不了,真是可怜。”这是宁贵妃自他醒来后对他说的第二句话,但穆宵觉得这才是他母妃真正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至于那句虚qíng假意的关心,怕只是演给他父皇看而已。

  “你说你喜欢水芙蓉,母妃便帮了你一把,可就算如此,你依然没有得到它。”宁贵妃看着他这病殃殃的儿子,眼神越发怜悯。

  穆宵只觉累极,连一句争辩的话都不想同他母妃说,虚虚闭了眼休息。

  宁贵妃嗤了一声,弯腰对着穆宵耳语了一句话,然后慈母关怀的给他掖了掖被子。再然后昂首带笑,踩着步子走出了穆宵的房间。

  一滩泪聚在枕边,湿了方圆。

  穆宵自睡梦中醒来,抬手按了按眼角,心想:皇宫果然不是个好地方,竟连许久不想见的人都能进了他的梦。

  然而梦境亦非全是梦境,绝大部分仍来自于他年少经历的重现。穆宵在黑暗中睁着一双眼等天亮,等了许久,天仍然黑着,穆宵自嘲地想:原来梦里梦外,自己都是等不到天亮的。

  也是,黑暗中待久了的人,是怎么也等不到光的。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拂诺又在穆桓止腿压他腰一整夜的酸痛感中醒来。面对习以为常的酸痛,拂诺面色不改的把穆桓止的腿推下去,面色不改地捏了把穆桓止软嫩的脸蛋儿,然后面色不改地扶腰下chuáng,坐下发呆。

  除了习以为常,拂诺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呆坐了会儿,拂诺越发觉得当初脑子一热把穆桓止接来他屋的做法实在是太过糙率。拂诺想:‘三思而后行’,古人这句话诚不欺我。

  年初一的饭桌上缺了顾念景。穆桓止满腹担心,一想到昨晚的晚饭顾念景也是没吃的,更加担心了。一肚子的担心都快把他撑满,糙糙喝了碗粥填肚,就离桌跑去了顾念景住的屋子去送关心。

  “哥哥!哥哥!”穆桓止拍门声震天响,“你没事吧?快开开门!哥哥!”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顾念景只裹了件大氅,头发凌乱,睡眼惺忪,一看就是才从热乎被窝里爬起来。“怎么了?”说完就打了个哈欠,“被旺财咬了?”

  旺财从门fèng里钻出来,听到它爹睁眼说瞎话,嗷了一嗓子表示抗议,抗议完又拿前爪踩它爹的鞋。

  “哥哥……你,没事吧?”穆桓止停顿,想:应该是没事的。

  他表达完关心,果然见顾念景摇了摇头,还反问他:“你有事?”

  穆桓止本来想说没事,只是纯粹来表达一下关心。但看着顾念景顶着这么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一问,他就觉得自己没事也该说有事,不然他哥会削他。

  “啊……有事,”穆桓止信口胡诌,“一早上没见哥哥,甚为想念。”

  “……”顾念景瞥了他一眼,惺忪的眼只撑了半线,但穆桓止偏生从这半线的一瞥中读出了他眼神中“你宛如一个智障”的意思。

  “省省吧。”顾念景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走,旺财蹭了蹭穆桓止衣摆,拿头将他往外顶。

  穆桓止读懂了它的意思,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旺财,你是想让我带你去找轩墨师叔吧?”

  旺财不能完全听懂穆桓止话里的意思,但他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关键———“轩墨”二字,于是它冲着穆桓止摇了摇尾巴,又抬下巴讨好样地蹭着穆桓止垂在身旁的手———把它想要见轩墨的意思传达给穆桓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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