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寻常_罗再說/罗再说【完结】(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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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当」一声,那柳叶瓶碎成一片片,零落散于地上,淮宵一惊,下意识地将方故炀搂得更紧。

  卫惊鸿是真的醉了,被那满目的喜红醉得肝肠寸断,眉目紧锁,半躺在榻上,悠悠叹道:「今日……便同行路客……」

  他前一句说完,打了个酒嗝,又接着道出下一句:「相逢即是……下山时。 」

  方故炀忽地停了动作,只是伏在淮宵身上,又低头吻上他的眉心,沙哑低沉的声音有如从喉咙隽刻而出。

  太子低下头,不断地说:「是你,淮宵,是你,是你……」

  回皇城以来,多日孤寂,淮宵未曾落过一滴眼泪,而在太子如此醉意之下反复念叨这二字之时,忍不住濡湿了眼角。

  三人之间就他还算清醒,他坐起身来,考虑到公主大喜,谴来了暗卫,吩咐去扶府接扶笑进宫来,以方便给太子与卫惊鸿二人解酒。

  安排完毕后,淮宵将方故炀搂抱于怀,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不断地在他背上轻拍,劝哄般地安抚。

  他见太子闭着眼要睡着了,才敢低下头来,将人更抱得紧了些,带着余温的唇角轻蹭了蹭太子的眉眼,悄声道:「我在的。」

  这句话,倘若今日太子清醒,他是不能说出口的。

  ……

  皇家婚礼繁节冗杂而声势浩大,河西郡当天抬来「九九礼」,为鞍马十八匹、甲胄十八副、马二十一匹以及宴桌九十来席等等,方杏儿则升舆出宫,在礼部尚书与骑马军校共同护送,赴额驸府邸。

  当日的骑马军校临时换做了大将军常尽,他与卫惊鸿立于高头大马之上,竹马二人对视一眼,仪仗队开道,不得言语,眼神里尽是旁人望不透的qíng绪。

  常初与扶笑尚未出阁,不能乘舆随行,只得扮作市井人妇混迹于人群之中。

  常尽还派了军中校尉暗中保护着,两个少女一路跟随着大红喜轿里的方杏儿。

  过了皇宫外的朱雀长街,送亲队伍浩浩dàngdàng,皇城一时上下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大红绸布漫天而至,皇家威仪毕现。

  公主生得娇俏,今日凤冠霞帔,绢纱红袍,更将她显得极为美艳。

  她颈套银质项圈天官锁,臂上定手银,冠上明珠熠熠生辉,红盖头下的绝世容颜看不见,只见得白皙的脖颈,以及唇畔为止过的娇笑。

  现下卫惊鸿已想不得别的,他与淮宵、方故炀、以及常尽站在一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女孩儿出嫁,即将作为他人之妇。

  淮宵忽然想起他与方杏儿幼年第一次相遇之时,这般娇俏冷艳的女孩儿比他矮了一个头,气势上却丝毫不让,捏着嗓子说话,眉眼间顾盼都是灵动:「哥哥说的,就是你么?」

  当时他也没多想太子跟小公主说了什么,只是认真地一点头,伸手捏了一把小公主的脸。

  待到方杏儿与高戬在额驸府邸礼毕结束,众人归退,恭送公主与驸马入房行合卺之礼。

  宴席之上,太子又饮了不少酒,胞妹出嫁,这等喜事在他那儿仍然是放心不下,他这下算是有点儿懂了常尽给他的那一拳是作何心思。

  卫惊鸿私自放淮宵走的事儿,他也没再追究,淮宵一回来他就放了人,当作没发生过,反倒是卫惊鸿还来主动找过他。

  一壶清酒扔过来,方故炀解了那葫芦的红绳,仰头就是一口,一擦嘴角,冷笑道:「自作孽。」

  卫惊鸿也跟着一笑,臂膀搭上方故炀的肩,语气听不出qíng绪,只是重重地咬了一句:「不可活。」

  等入了夜,卫惊鸿又将自己灌醉了,为了安全起见,常尽带他回了常府。

  临走前,常尽心知愧对淮宵,二人真正再次面对面之时,常尽启唇,从腰间掏出一块白玉腰牌,jiāo与淮宵,轻抖落出一句:「此等物件,你务必收好。」

  淮宵看不真切他眼里的qíng绪,忍不住上前一步,又伸出手来,与常尽的手握住,同时也握住了他手边铠甲的那笼手的弓蹀。

  不觉冰凉,只觉温热。

  常尽本yù扶着卫惊鸿再走,没想到才转过身去,又折返回来,将卫惊鸿稍后搂了一些,向前一步,揽过淮宵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常尽低垂着眼,少年眉目已经风霜刀血,不复当年健气狂肆,但仍不减光辉。

  「淮宵……」

  他伸手,如儿时那般,轻揉捏了一下淮宵的耳垂,苦笑道:「要我说,十年太短。」

  淮宵一愣,伸手回抱住他,拍了拍他背后厚重的铠甲,回答:「要我说……一生也不长。」

  「淮宵。」

  常尽又一次叫住了他,叹息般地,拍了拍他的肩,一抿嘴,往后退了一步。

  淮宵看到他有如儿时每次散学在博雅堂门口道别一般,身后是清风疏叶,眼前飞采星烛,面带笑容,挥手作别,嘴里喊着一句。

  「明天见!」

  等常尽的背影消失在廊间,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淮宵还怔愣在院中,指尖还残存着常尽曾jiāo握的温度。

  入夜之时,风厉霜飞,淮宵几乎是被方故炀推进房内的,连带着脚上的锦靴踢到门槛,一个趔趄没有站稳,被方故炀直接打横抱起来,放到榻上。

  方故炀低头,咬住脖颈间红绳,卸去一身繁冗衣袍,通通褪至腰间,搭成一片。

  他低咬住淮宵的圆润通红的耳,半阖星目,喉间嗓音已略微嘶哑,哄劝一般地,轻声道:「淮宵……」

  淮宵鼻腔里dàng出一句疑问般的音节,伸手去将方故炀凌乱的鬓发捋到耳后。

  方故炀不语,扯过绫罗锦被,将二人轻轻笼罩在被褥之下的空间里。

  那是他们的小世间。

  qíngcháo落了满被,年少爱意,纷骨尽消。

  被帐之内难关□□,声裁làng涌。

  一浅复深,阵暗jiāo攻,待到汗暗沾濡了锦缎被褥,银烛映着二人一倒一颠的影儿。

  几轮毕了,方故炀抬头,去看窗外早已停下的夜雪,低头吻他零落出不少低吟的唇。

  「好像你我二人,也是今夜大喜。」

  闻言,淮宵缓缓闭上朦胧的眼,喉结上下滚动,不知是忍住了多大的苦楚。

  这些话如万箭穿心一般将他牢牢锁在了一面充满矛刺的墙上,动弹不得。

  那面墙上,有家国山河,有千川万水,有北国飘雪,以及芸芸众生,人间藜藿……

  淮宵侧过脸去,将半边面容都藏进了锦被之中。

  「故炀,」

  他刚想说话,却不知被什么忽呛出了泪,生理上刺激的眼泪止不住般地流了满面。

  淮宵心中大恸,哽咽道:「你放了我。」

  方故炀早就料到一般,喉间轻轻松动,深邃的眼紧盯着身下之人,似乎要潦倒于其中,且攻占全部。

  只见太子,虔诚地,将淮宵的手抓起来,一寸一寸地亲吻他的掌心。

  「好。」

  淮宵任他吻着,闭上眼,也任那眼泪通通落了锦缎被褥之中去。

  终于,彼此失守。

  第42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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