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上山一边在心里考虑着即将到来的挑战,并且暗暗选定了位于半山腰的某个所在,打算在这里迎击月恒教的人。
然而越往上去,吴风的心里就越是沉重,手中所捧着的骨灰罐,也似乎重逾千斤,让他握剑之时稳如磐石的手也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住在峰巅之上的那个老人。
但却又不得不去。
已是huáng昏时分,但天空中yīn沉沉的,似乎还要下雪的样子,没有星月的光辉,只有皑皑白雪的微弱反光,才让吴风能够大致看清脚下的道路。
他几个飞纵,度过了之前已经想好的迎敌之所,那是连接两座山峰之间的狭长石桥,只能容一人通过,两边都是深不可测的山谷,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
只要他挡在这里,除非真的有人的武功能够高过他,并且杀死他,否则谁也别想再继续前进半步。
转眼间已经来到峰巅,却见木屋中残灯如豆,看来孟雨宗尚未安歇。
吴风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停顿了半晌,才继续向前走去。
他之前施展轻功,已然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因此虽然人已到了峰巅之上,屋里的孟雨宗却并未察觉。
此刻他缓步而行,孟雨宗立时知觉,沉声道:“外面是谁?”
吴风轻轻叹了口气,道:“孟前辈,是我。”
“是风儿?”
声音里带着几分诧异,毕竟吴风的行踪飘忽不定,之前因为孟雨宗侄子孟均之死,已经前来吊唁过,以常理推断,他不会这么快又来拜访,所以孟雨宗当即推门而出,蓦地瞧见他手中所捧的瓷罐,顿时呆在了门前。
见孟雨宗表qíng呆滞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瓷罐,吴风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几分,于是缓缓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将瓷罐双手递上,轻声道:“前辈,我……送孟兄回来了。”
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自孟雨宗的面颊上缓缓流下。
越向东去,两岸的景色就越是秀丽。
不再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严冬景致,而多出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柔美静谧。
君莫问虽然习惯了北天山的雄伟壮丽,但对于这风qíng迥异的江南美景,却也颇能领略其美妙之处。
而且,不知为何,这样的景色,总会令他不自觉地回忆起在青州所遇见的白衣少年。
那个如同画中走出的神仙般的人儿,想必就是江南这方灵秀的水土才能够滋养出的吧?
有时候,君莫问也会忽然想起在江上航行时,惊鸿一瞥所看到的那个chuī笛人的背影。
虽然瞧不起面貌,但那身形却极为熟悉,就连所chuī的曲调也似乎隐隐有着相通之处。
然而,他却终究还是错过了,如同当初没有能够去赴那少年的邀约。
但这样的心qíng,他只能深藏在自己的心底,身为月恒教的领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qíng要做。
jiāo代了徐清,若有要事才能上山去寻找自己之后,君莫问没有带任何人,独自走上了那闻名已久的流瀑峰,心里对那位传说中武功高qiáng的吴氏传人,颇有着几分期待。
希望那个人,不会令自己失望,否则他千里迢迢赶到姑苏,岂不是白费了心思?
第42章 残局
流瀑峰的地势虽险,但君莫问缓缓走来,却是如同闲庭信步一般。
毕竟地处江南,虽然已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一月,却依然有着和煦的阳光。
似乎不久前也曾下过雪,但却未能积下多少,现在只在某些背yīn的岩石旁、糙丛中,才能看到些许白色。
远处隐约能瞧见古朴典雅的姑苏城,城外江水东流,江面上船舶如梭往来频繁,不知何处的寺庙敲起了晨钟,悠扬悦耳,带着宁静平和的气象。
这种带着生活气息的平静,君莫问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羡慕,没有那些自诩正义的中原武林人士前去骚扰之前,月恒教所在的北天山区域,又何尝不是如同世外桃源般地安祥和平?
气势雄伟的瀑布自峰巅一泻千里,虽然正处于冬季的枯水期,却仍让人叹为观止,让很少见到这种绮丽景色的君莫问,忍不住伫足欣赏了片刻。
轻而易举地自在普通人看来绝对无法度过的天堑飞渡而过,飞雪岩已经近在眼前。
君莫问觉得有些奇怪,流瀑峰的名称来历,在看到那恢弘磅礴的瀑布之后,他已经完全明白,但至今还想不通,为何峰巅又以飞雪为名。
明明地处温暖如chūn的江南,很少能见到大雪纷飞的场面,不是吗?
心里带着这样的疑问,他漫步走上峰巅,先看见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应该是有人jīng心栽培多年而成,每一棵都茁壮挺拔,相互间排列得错落有致,别有一番趣味。
可惜冬日里花叶凋零,真不知道chūn暖花开之时,此处会是怎样的一幅盛景。
这里应当便是那瀑布的源头了,君莫问缓步前行,没几步便瞧见了修建在林间的几间木屋,想必是那吴氏传人的住处了。
他并没有施展轻功,反而刻意地加重了脚步,好让此地的主人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然而君莫问已经走到了木屋的门前,里面却仍然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这让他的心里骤然间有些失望。
他的功力深厚,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自然早就已经察觉,木屋里并没有任何人。
看来,是自己来得不巧了。
略一沉吟,君莫问再次举步,却是向树林更深处走去。
轰隆隆的流水声变得清亮悦耳,如同跳跃着的音符,不经意间让他回想起那白衣少年所chuī的笛声,两者似乎在某些方面有着共通之处。
树林的尽处,是豁然开朗的一片空地,山泉水潺潺流淌,发出叮咚悦耳的声音,让人的心境变得前所未有地平和安定。
泉水边是石桌石凳,君莫问信步走近,却见桌面上纵横jiāo错,竟是有人单凭指力刻下了一副棋盘。
能以指劲穿透巨石,要做到这一点虽然有些难度,但江湖上也有不少高手能够做到。
真正难得的是,每一道刻痕都一般深浅,并且一挥而就,中间没有丝毫的迟疑或停滞,显示出刻下这副棋盘的人,对自己的功力十分自信。
若是那吴氏传人所为,那他或许还真会是一个极好的对手。
这样想着的君莫问,视线却忽然又被尚未收起的残局吸引。
他轻轻拂袖,将石桌上的浮尘一扫而空,运劲极巧,丝毫没有震动棋盘上的棋子。
只一眼,君莫问已经被那棋局深深吸引,视线久久不能移开。
黑白双方,正厮杀得难舍难分,已经成了两败俱伤的格局,无论其中一方如何行动,都必将牵一发而动全身,引发更加凶险震dàng的局势。
这棋局如同战场,智者在其上纵横驰骋、以小见大,旁观者亦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执棋者的胸中丘壑、智谋气度。
刹那之间,君莫问对那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吴氏传人,油然而生出知己之感。
只有这样武功、智谋、胸襟都是上上之选的人,才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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