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_北不静【完结】(25)

阅读记录

  顾皇后的脾气从没改过,皇帝的脾气也只有越来越暴戾多疑。

  后宫的妃子越来越多,最受宠的自然是后来成了皇后的黎贵妃。帝后之间素来不睦,在这件事上更加一点就着。

  偏偏,谢怀是从小就护着皇后的主。

  皇帝登基之前,谢怀的脾气一上来,敢梗着脖子跟皇帝叫板。

  等到皇帝登基立了规矩,一群宫人跟在屁股后头提着脑袋劝诫,谢怀索性以不变应万变,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是一张死人脸,阴测测地往皇后身前一戳。

  谢怀的名字是顾皇后取的,皇帝也索性就当这个儿子是顾皇后一个人生的,连皇后替谢怀要封号都懒得抬头,“叫什么名就封什么号,哪来那么多废话。”

  监官不敢多解释这不合规矩,毕竟这位皇帝能上位,靠的就是去他娘的规矩。

  因此,若是让史官来写,谢怀其人大概是浓墨重彩的不入流。

  形势所逼,这几天金陵城中格外盛行几个皇子的野史秘闻,从谢怀的娘到谢息的私生子,都被刨了个底朝天。

  宿羽值夜,这时在地上蹲着吃馒头,不想听也听了一肚子八卦。

  “听说怀王是喝了狼血才起死回生的,有这么回事吗?”

  有人戳了戳他,“哎,新来的,听说你去过北境?那边冷吧?”

  宿羽点点头,“冷。”

  那人盯着他手臂上的旧伤痕,“冻疮?”

  宿羽把袖子抹下来,“不是。”

  宿羽几乎每句话都不超过三个字,问话的人也觉得没意思,转回头去,“哎,我跟你们说,估计陛下这次真不行了。听说几位殿下昨晚上就进了宫?”

  宿羽在心里数着,从谢怀进宫算起,已经有七个多个时辰了,不管皇帝是真病还是假病,谢息这场戏演得差不多也到头了。

  虎贲军中有细作,大概也是时候带兵进宫。前脚虎贲军进宫,谢息便会调动巡防营前往“救驾”。

  只要时间差打得好,到时候必然可以营造出爱子舍命救君父的悲壮氛围。

  宿羽不失恶毒地想:如果他把先后顺序掉个个儿呢?

  如果巡防营先行逼宫,虎贲军再去逼宫。两相一逼,倒可以比一比,看谁比谁真。

  也不一定,以虎贲军那些货色的机灵劲,应该直接变逼宫为救驾才对。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便听到一阵凄厉的鸦鸣轰天而起,正是来自虎贲军大营方向。

  宿羽悚然一惊,却只听眼前这群人摇头道:“虎贲军又杀猪吃了,有钱真好啊!”

  ……真是酒囊饭袋!

  军中号角响得早,谢疆带着一队人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一群酒囊饭袋作鸟兽散。

  宿羽站起身,拍拍屁股往岗哨走去,没走几步就折了方向,跟上了谢疆。

  宿羽由远及近,亲卫听见了,回头斥道:“退后。”

  谢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宿羽一刻钟都不耽误,大步上前,飞速从背后拔出长刀,也不出鞘,划出一道鹰翼般的弧线,刀柄“砰”地砸开两个亲卫,径直逼到了谢疆面前!

  这一套动作快得诡异,更诡异的是他们不知道宿羽要做什么,一时之间甚至不知如何防备。

  一愣之后,卫兵们刀剑纷纷出鞘,一拥而上,持弓箭的手忙脚乱拉开了满弦,对准宿羽,便一箭射出!

  前方的宿羽并不和他们对视,他的目光胶着在远方某点上,却仿佛听得见风声一般,稍微一歪脑袋,任由箭尖擦着耳朵过去。

  谢疆平时不紧不慢,这时终于微微高声,“做什么?”

  宿羽一笑,似乎把全副力气都灌注进了手中长刀,他手握着刀柄,利索地把刀鞘往谢疆喉间一横一拧!

  谢疆喉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喀拉”声,身体一软,合上了眼睛。

  宿羽头都不抬,将已经陷入昏迷的谢疆一脚踹开,提刀向前走去,问道:“李序?”

  暗色阴影中,提刀的年轻人高瘦苍白,半低着头,如浮屠鬼魅一般,踏过一地同僚躯体,几乎像是舍不得踏坏新草一般轻缓。

  李序在忐忑和恐惧中发出了叫喊,“来——”

  一个字的音韵尚未拼完,刀光如风当头割下。李序颈间一痛,彻底失去了意识。

  王城里死气沉沉,宫殿里更是一股药味,谢怀拎了把椅子,就坐在廊下,闭上眼睛听了一会,也不知道是听风还是听雨。

  过了半晌,他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白蜡封的小药丸,慢慢抠开了蜡皮,也不乱扔,把蜡皮塞回袖子里。

  弓着腰的老太监细声细气地提点他,“殿下,外头冷,您还是进去的好。”

  谢怀晕晕乎乎地回过头,“老头子又死不了,这么一群人守着,你们也不嫌热。”

  老太监连忙挥手,“话可不敢乱说,给先皇后听见,殿下可又要挨敲打。”

  谢怀对着糟老头一笑,丹凤眼都眯了起来,变成了某种动物似的细长条,眼角弯弯,竟然有几分和气,“能挨一顿倒好了。”

  谢怀从小就这样,越是病得厉害,越是要跟顾皇后唧唧歪歪。老太监拿他没办法,谢怀却接着说:“预备预备,让父皇出来透透气吧,老三给他备了好东西。”

  老太监说:“什么?”

  谢怀不耐烦解释,“问老三去。”

  老太监“哦”了一声,真的要去。

  谢怀气得笑了,拽了把他的腰带,自己抽身进去了,“一个个的全都老糊涂了。”

  皇帝身子骨扎实,前些日子病得凶险,这几天倒是差不多复原了,只是皇后如临大敌,弄得一帮人都不安生。

  其实皇后每次都如临大敌,不过这次弄得格外阵仗大罢了。

  谢息和皇后扶着皇帝出来透口气,一个两个都是泫然欲泣的样。皇帝啼笑皆非,把两个瘦胳膊甩开,“扶个屁,朕又不是不会走。你们真当朕要传遗诏了?太子还没立,朕心里还没点数吗?”

  黎皇后低声说:“陛下说什么呢。”

  谢息摸了摸鼻子,“哎,这有椅子,父皇坐会。”

  皇帝瞟了一眼,当没听见。

  他就站在廊下,等宫人搬来新的,才坐下去,“清晨凉快,你们都坐。”

  当然没人坐,因为目下一共就两张椅子,另一张是谢怀拎出来的。

  谢怀便大喇喇往下一坐,打了个无声的呵欠,重新合上眼睛。

  黎皇后移开目光,皇帝眉毛竖起,老太监提着脑袋咬耳朵提醒:“殿下,娘娘还站着呢,不合适。”

  谢怀“嗯”了一声,把脑袋搁在椅背上,放松得像头被打死了的老虎。

  老太监说:“陛下看着呢。”

  谢怀说:“多看看,也看不了几眼了。”

  这跟催命似的,老太监快急哭了,皇帝也只是冷笑了一声。

  谢息插嘴道:“父皇,大哥这几天累着了,现在压根没醒着。大哥,你别乱说话。”

52书库推荐浏览: 北不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