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_北不静【完结】(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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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盲目嚣张,诡异自信,撒谎成瘾,品行辉煌。

  不管是因为出身或者立场抑或是身体,旁人无一时一刻不在看轻他,谢怀却无一时一刻曾经看轻过自己。皇帝把这三条路摆在他眼前,看似大度宽宥地赏他一个选择,但谢怀哪一条都看不上。

  除了野心、凶狠、果决和傲慢,还有一样举世侧目的“自尊”,这些鸡零狗碎天生长在谢怀那副骨头架子里。就为了那一口自尊,这副肉体凡胎足以把自己凿成塞北的胡杨树,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朽。

  ……不过以最近此人的操行水准来评估,他往塔上这么蹲了半天,估计也就五成原因是真走不动,另外五成绝对是他在卖惨,看样子是有别的亏心事要做。

  宿羽咬着牙转回头来,“……那你想干嘛?”

  谢怀还握着他的手腕,满脸理所当然,“我跟你说,你别怪我没早告诉你啊。我也是刚发现,良心发现嘴巴贱才想让你知道。其实我以前觉得自己活得还成,所以压根就不想告诉你,有一天过一天呗……你一个大哭包,我干什么要给你找那个不痛快啊?”

  宿羽没吭声,从头到脚都被浇得透湿,眼睛也湿漉漉的,睫毛尖上滚下一滴冰水,“啪”地砸在那片鸩红中心。

  谢怀轻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现在想想,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别人小两口在一块过日子,都高高兴兴的,每天念叨白头偕老。凭什么到了你头上,就天天看我慢腾腾地死啊?不合适,宿羽。真不合适。”

  宿羽仍然没说话,谢怀的目光柔软地粘在他脸上,又像在看古画。

  画中人的颧骨上裂开了一道血口,血掠过眉骨和下颌的血汇合,额头上也是一片淤青,身上大概是一股血腥味,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又受了伤。

  这年轻人勇敢聪明,更加难得绝顶浪漫,配得上一个号令千军万世流芳的将军名号。但是因为碰到了他,动不动就倒血霉,动不动就要哭。

  宿羽的命运不该是这样。

  谢怀继续出神地看了他一会,深吸一口气,大概实在憋不住瞎白话,又开始胡说八道,把他的手翻过来,“你看,手相决定人生,你天纹短,我天纹长,说明咱俩压根就用的不是一条天纹,咱俩就不该在一块。”

  “勉强也没什么意思,好聚好散吧。我以后当了皇帝,肯定不对你进行打击报复……”

  他信宿羽会来,是本性桀骜坚定使然。但那一肚子南墙恶犬血里难得有点善良心软的本性,也全一股脑地泼给宿羽了。一次两次,都是用来推他走。

  睫毛上还在滴水,就像绵延的雨线一样落过眼前。

  宿羽干脆利落地一用力,把手抽了出来,反手擦了把脸,重新稳稳地跪下去,把右手放在谢怀膝头,左手抬起刀来。

  谢怀又笑着拽了他一把,“干嘛?求我也没用,我——”

  宿羽低着头,金错刀洒满金粉的银亮刀锋促然划过掌心,带出一条崎岖顺畅的纹路。

  战场治好了宿羽那点神经兮兮的洁癖,他把溢出来的血往自己身上一擦,把掌心亮了出去。

  谢怀笑不出来了,眼底遍布着血丝,近乎木然地看着宿羽割开了原本不存在的掌纹,把手交给自己。

  他要顶着狭窄命格改天换地,而宿羽连命都不信,连命都要抗拒。

  他们要是不在一起,那个位列仙班专发红线的糟老头怕是都不肯答应。

  谢怀接过了宿羽的手,一冷一热两只手掌心贴近,他低下头,用额头碰了碰宿羽的发顶。

  宿羽的声线一贯冷冽甘甜,还蒙上了一层金属气极重的倔意,“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你要什么天下,我做你的刀。就算你死了,冷铁不藏匣。死生不负,谢怀。”

  作者有话要说:

  1/掐指一算,月底之前谢谢殿下可以登基了!向谢领导请求黑幕!

  2/下集预告:《虎贲校尉血泪史:我的野蛮男

  第70章 眄不朽

  ———眄不朽———

  宿羽半扶半拽着谢怀,没走完一层“谛听”,就满头是汗地停了下来,“你别乱动,干嘛呢?”

  谢怀眯着眼戳了戳他的后背,“又挂彩了?这身子骨可真好啊,扛我一个大活人都不腿软啊?”

  ……听他话里话外的口风,竟然颇为羡慕?还有一丝嫉妒?

  宿羽仰天叹了口气,把火气压了回去,微笑客气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又扛着他千辛万苦地走了两步,宿羽再次忍无可忍地停住了脚,“到底要干嘛,下面着火呢!”

  谢怀眯着上挑的眼睛,不知道从哪摸出张碎纸来杵到他鼻子底下,“我要瞎了,你给我看看,这上头写的是什么啊?”

  ——正是刚才去了又回来、拍了他一脸的那张阴魂不散的替死鬼。

  宿羽本来被“我要瞎了”四个字弄得心肝脾肺肾都不太好,但是低头看了一眼,刚才上塔时候的恐惧担忧全都冒出来了,当即带着鼻音委屈了一嗓子,“什么时候了你还玩这个!”

  谢怀不爱读书,差不多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求知若渴,很好脾气,“到底是什么字儿啊?”

  本来谢怀脑子里那股火几乎是在五感四肢各处流窜作案,一会闻得见一会闻不见,又一会手指头有感觉一会肩膀有感觉,这会正有点脑子糊招子瞎,作为互补,俩耳朵出奇地好使,恨不得明开夜合变成一朵全身是耳的大红花。

  但宿羽秉性就是辣手摧花,还没到伺候病人的时候,已经提前展现了施暴的绝佳天分,平时慢声细语的,这时候就差把他耳朵吼聋,“什么字儿?!问你自己!阿顾!小宿!这什么时候了你顾得上写这个?你是不是有病啊?!”

  未来的病人没看见嗓门奇大的那个炮仗通红的眼圈,只自我陶醉地在心里“哇”了一声,又“啧”了一声,用两个语气词表现了“天生一对”之慨:林颁洛送出来的墨汁稀得能当水,他在名单角落里打草稿试墨的时候随手写了这四个字,结果刚巧就这四个字被吹回来了……

  灵得千年王八听了都打哆嗦,看来以后不能不敬神佛了。

  遽然转了性的谢怀在心里先跟被他唐突过的月老爷爷道了个歉,然后嘿嘿一笑,又把那碎纸片塞回了腰带里,狗腿道:“可不就是有病吗,要不怎么用你扛呢?我好歹也是在上头的男人。”

  ……

  现在开始,宿羽决定继承何耿的绝技,保持沉默,死不张口。

  好在谢怀也没再打岔。越往下走,火势越猛,宿羽把还在滴水的外衣一脱,将将就就地蒙住了自己和谢怀两个人的头脸,行尸走肉一样从火里燎了过去。

  下到最后一层,两个人身上都已经冷汗涔涔,只听外面一片骚动,有人尖声喊着:“长宁塔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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