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有见过,这就,见仁见智了。
他或许确实不止辰前看到的这么简单,可这是他辰前的弟子,可以说是他养大了他,那这人究竟如何又能怎样?
阿杳定然是不会害他的。
这是辰前的信任。
那,小初呢,会不会有危险?
这是辰前的不信任。
虽然他说不上这不信任的原因,但直觉如此,师尊选择跟从。
还有阿杳为什么要哄骗他呢?
这问题的答案如此明显,但当局者迷,师尊此时不会明白。
他清楚知道穆杳救了自己,这情义他承,故而心怀感激。这又是他的弟子,是他呵护了许久的人。
这众多情绪夹杂着,辰前就思索不清楚了。
辰前的身体是僵硬的,身后的怀抱还算熟悉,阿杳的手也只是规矩的连师尊的双手一起环着腰。
甚至那人在几息后就退后,将软软的包围解开。
辰前松了口气,他转身,艰难的保持着温和的脸色:“你知道小初去哪里了吗?”
穆杳沉默一息,见师尊眼神坚定毫不退让,颓败开口,满含无奈。“他在穆廊,做小厨房的茶点师。师尊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前去一看。”
辰前几乎没有涉足过穆廊,从此次来到洛阳就没兴起过去阿杳院子的冲动。穆杳的话让他心中的忐忑落下,立刻就拒绝了这变相的邀请,“不了。”
男人麻木似的冷着脸色,其实是在暗自考虑还有什么可以说。弟子应该还不清楚王家家主对他所说的话,那他,应该怎么做呢。
又该怎么解释为什么向弟子询问自己院子里人的去处?
这是出离间,辰前看得明白,在犹豫上不上钩。
穆杳心下远没有面上这么平静,他确实什么细节都不知道,所以更加没有底气。
师尊听了王景垣的话,失魂落魄。
师尊询问了他小初的去处。
穆杳庆幸那一刻下意识说了实话。回过神再想,其间联系耐人寻味。
弟子小心赔的更热切,“那师傅手艺不错,听说很得师尊喜欢,弟子就想跟他讨教讨教,学那么一式两式。忘记知会师尊,是穆杳的错。”
青年顿了顿,语气了然,“定然是张姨给师尊说的吧,她老人家曾帮过我很多,竟就这么卖了我。”他笑的狡黠微润。
厨房里精瘦干练的中年女人在后面应和,“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小主人莫生气。”
辰前还能说什么?“嗯,无妨。”但其别的他再掩饰不下去,说了句我先回去了,就越过穆杳离开。
又一次,又一次完全不能阻止的转身。
穆杳知道自己没看错,他的阿前方才抿着唇,脸色并不好看。厨房是个单独的院子,浅色衣裳的男子正向院门走去。有个男孩恰在此时踉跄着从藏身的树影后走出。
是尚筝,软糯乖巧且有些像小时候的他的男孩。
他脸上的担忧和心疼是那么碍眼。
辰前心下清楚,在没有证据时妄下定论和迁怒摆脸色,是极其不合宜的,但他做不到若无其事。
连掩饰都艰难。
“哥,哥哥,你……”突然重现的男孩柔弱且气色不好,他的担忧真诚,着急红了苍白的脸颊。辰前柔和了脸色,虽然还是凉薄冰冷异常,可也比方才的彷徨好了太多。
“无事。小筝快回去吧,当心伤口。”
男孩又一次被辰前关心,粉色爬上耳尖,“没没事的,我、我这就回去。”话还没说完,就匆忙小跑向了前院。
辰前是无奈的,他身后站立的穆杳则黑了脸色。辰前不知道这些,他暗自庆幸尚筝很乖,步伐快了些。
半绾在脑后的发髻让长发看起来短了点,但末端的发并没有被束缚,耳鬓的发也没有处理,随意散着。他走路,发就随着摆荡。
辰前转身时发半遮着了脸,微微垂下的额下,眼神中透着不自知的落寞。
穆杳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
他心里不舒服,自然要去找别人的麻烦。尤其是此刻师尊摆明了不愿见他,那他更不敢去触霉头。
藕坊布局精巧方便,风格别致,辰前从始至终低着头,默然走进书房。
出了这么件事,采买是不用去了。他实在提不起那个心力。
他也说不清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明明坐在藕坊院子里时,什么都好好的。
徘徊在外院的卷容见状,迟疑了会儿,还是敲响了书房的门。“仙师,还要出去吗?”
“不了,让他们散了吧。”过了会儿,辰前和平常无异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
卷容面有担心,却无措而着急。“快去吧。”辰前催促的话语传来她才颦着眉离去。
辰前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他取过放在架子上的蒲团,将之放在地上而后颓然盘腿坐上去。矮榻旁低矮的窗户开着,他能通过这窗户看见外面卷容走动的身影。
这姑娘实在是忧心于他,但此刻的他无甚办法,只能让她就这么担忧着。
说来,辰前还记得,当初在王家见到这两个姑娘时,他还惊讶了一番。
这二人他似曾相识,似乎是跟从曲棕学习时见过的姑娘。再多,他就记不得了。
辰前不惯于记这些生活中的经历,他活了太久的年月,也因此长于遗忘。
也因此,现在想来,当年和穆杳在金陵牡丹园生活的经历,真的称得上念念不忘。
他几乎都记得。
穆家不曾亏待于阿杳,但阿杳也不曾受过穆家什么额外的恩惠。
当年的辰前面冷而心凉薄,却为了穆杳耗尽心力,他用从曲棕哪里得来的学识救济医治他人,换取钱财,然后用在他和穆杳身上。
虽说凤菡叨扰的次数太多,让出行变得困难,但时间长了辰前也看出这人的习惯来,总能完美避开。
他带穆杳出牡丹园的次数不少,零零总总各种经历,成功让男孩在一年后恢复了声音。这是最让辰前开心的地方。
现在想来却滋味难言。
“轰”窗外惊雷忽然炸响,雨点接踵而至。大开的窗棂被风吹动,吱哑声起。空荡荡的眼神直视处,合欢花被雨打落,飘向青石板路面。
辰前这才惊觉,他竟又神思不属了这么久。
懊恼过后,男子无力扶额,从蒲团处坐起。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左右他又不会因为这“小小”的隐瞒离开。
是的,师尊已经打心底认同了王家主的说辞。
书桌就放在矮榻旁,采光极好,又不至于在正午时刺眼。桌案上书房用品一应俱全,陶瓶中插的花和叶支棱着或绽开或舒展,辰前闻不到味道,却为这景致欣然。
他好了一些,也就一些而已。
“卷容。”他扬声。
“在。”
“劳烦替我知会阿杳,子时藕坊院中,小谈片刻。”
卷容抬头看辰前一眼似是不可置信,这一眼很快被她掩饰了,辰前注意到了却没有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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