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砂连连点头,脖子都快点掉了,凤仪见她一声不吭,什么都不问,倒也觉得新奇,笑道:“怎样?是不是有些失望?这里和凡人想象中的仙山富丽完全不同。”
胡砂一直在点头,这会儿又赶紧忙不迭地摇头,差点抽筋:“没……没有!就这样挺好!”如果真是那种气派到不行的仙宫大殿,她反而会难受吧。
“这里……感觉像……像家。”她有些羞赧地笑。
家?凤仪眉头微微一跳,未置可否。
“明天点卯去若言堂,你这身衣服可不行。”他略有些不屑地用眼角扫过她灰扑扑的裙角,她一身都是灰不溜秋的,像只麻雀,“换个大方点的。”
胡砂拍了拍自己的小包裹,淡笑:“不用了,我的衣服都是这样的。上山修行也不是比谁穿得好看,仙人们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责怪我吧。”
“随你高兴吧。”凤仪懒洋洋地推门走了出去,忽然又道,“对了,修行的第一步就是辟谷,五谷杂粮对修行没什么益处。你若是肚子饿,岛上可没半点东西能给你吃。”
没饭吃?胡砂跳了起来,肚子很不给面子地趁机响了一声。
凤仪见终于震住她了,这才心满意足笑眯眯地关门离开,留下脸色发绿的胡砂,急急忙忙在包裹里翻腾着,希望还有没吃完的干粮留下。
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要想回家她就得找青灵真君,要找到青灵真君她就得先留在清远做一名弟子,可是要做弟子就得修行,要修行就不能吃饭!由此可见,她在回家之前,肯定会先成为饿死鬼一名。
胡砂在床上想得纠结无比,头发都快被她拔光了也没想出个法子来,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她饿得越发厉害了,肚子里咕噜噜闹个没完,眼睛怔怔地看着窗外撒欢的雪狻猊,圆圆的,白白的,软软的—好像大馒头啊。
饿,好饿……胡砂欲哭无力地趴在窗台上发呆。
窗台下面绿油油的,长着两棵奇怪的小花,冰蓝色的花瓣,上面还有深深浅浅的黑色花纹,被风一吹,看上去就像一张忽哭忽笑的人脸。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指尖刚摸到花瓣,忽听头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她急忙抬头,却见面前站着一个玄衣男子,正是早上在清远禁地遇到的那个人。她脱口而出:“啊,仙人!”
玄衣男子也是一愣:“……是你,你怎会在这里?”
“我……我拜了师父为师……”胡砂忙不迭地解释,全然不觉自己话中语病。
那人看她手指还在用力揪窗台下的那两朵小花,不由把眉头皱了起来,冷道:“不要动,没人告诉你芷烟斋四周种的都是珍贵药草吗?”
胡砂羞愧万分地把手飞快缩回来,尴尬得不知说什么。
凤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师兄?你去哪里了?武曲部的人找了你一天。”
那人眉头皱得更深,面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低声道:“不过是到处走走……武曲部的人有留下什么信函么?”
凤仪慢条斯理地披着花袍子走过来,笑吟吟地说:“该不会又迷路了吧?我说师兄,你好歹也比我早来二十年,怎么除了芷烟斋和前山大门,走哪里都会迷路?”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云,冷道:“少胡说,有信函吗?”
凤仪从袖子里取出一封火漆印的信函,递给他:“师父让你去毓华殿找他。”
那人将信封塞进袖子里,又转头看了一眼胡砂,顿了一下,才道:“方才我在前山听年轻弟子们说师父又收了个新徒弟,莫非就是她?”
凤仪笑道:“果然是迷路了,居然迷到了前山去!没错,这位以后就是咱们的小师妹,叫胡砂。小师妹,这位是大师兄凤狄。”
原来他是自己的大师兄!胡砂顿时感到无比的荣幸,想到自己以后也能和他一样腾云驾雾在天上飞,好像肚子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狗腿又崇拜地唤了一声:“大师兄。”
凤狄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她一番,未置可否,隔了半晌只道:“师父怎会选个毫无基础的凡人?”
胡砂脸上狗腿又热情的笑眼看有点挂不住。
凤仪过来和糨糊:“没修行之前,谁不是凡人?万事都有个开头,小师妹今年才多大年纪,咱们又有多大?为人师兄,这点耐心还是要有的。”
凤狄赶着去办事,匆匆点了个头就走了,方才缠着他要玩的雪狻猊顿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赖在地上打滚,就是不肯安静。凤仪蹲在它面前给它挠肚子,一面低声道:“师父身体不好,这些年是不能亲自指导弟子们修行了,十之八九要叫大师兄来教导你。所以他名分上虽是你师兄,你却要用师礼来待他,不可以失礼。”
胡砂赔笑道:“那……所谓的师礼是……”
凤仪伸出两根手指,一本正经:“两个凡是—凡是大师兄的话都是对的,凡是大师兄不认同的都是错的。你记住这两点就行了。”
胡砂四处找小本本要记下这两句精要的话,突然想到什么,奇道:“那……二师兄你也要教我修行吗?”
凤仪撑着下巴微微一笑:“我吗?我可不是好老师,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怎忍心折磨你?也只有靠那个不懂怜香惜玉是什么的大师兄了。”
可……可爱?胡砂的脸皮子又发烧了,心里怦怦乱跳,忍不住拿眼偷偷去看他。
那斑斓花哨的大袍子,那懒洋洋、漫不经心的神态,那看上去总有点不怀好意的微笑,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像登徒子啊。难道二师兄就是传说中对女人口花花没正经的流氓?
胡砂本能地离他远一点。
“怎么?想要二师兄来教导你?真这么想?”凤仪见她脸色忽红忽青,忍不住又要来逗她,“那晚上我和师父说说,让我来指导可爱的小师妹。”
“不……不用了!”胡砂赶紧拒绝,“大师兄……挺好,挺好!”
当然,日后她如何痛哭流涕,后悔为何没在今天答应二师兄的话,那就暂且不提了。
那一夜,胡砂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好。
她想家,她饿了。
不知道爹娘在那个遥远的世界过得如何,会不会天天念叨着她。她很想念爹娘,想念以前讨厌无比的香堂、神龛,还有氤氲满屋的香火气。想念肉粽子,想念牛肉羹,想念荷叶鸡……她想得口水泛滥,越发睡不着了。
朦朦胧胧间,听见有人在敲门,大师兄凤狄冰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起来了,已经过了寅时。”
胡砂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时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那道玄色身影旋风般吹到了床前,一把就将她从被子里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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