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洪灾,北方军行进不过两百里又回转,原因是查国得知大棠内乱,举兵十万预备犯境。
一切来的猝不及防,留给李徽决断的时辰屈指可数,继位不到半年,竟要沦为阶下囚,恐怕他是史上最可悲的一国之君。
三日期限将至,来了个太监宣哑巴进宫。
李徽站在高台,面向夜色中的琼楼。
风凄凄凉拂过,皇冠上的珠帘,轻轻摇动。
听到身后脚步声,他没回头,“明日开城之后,你们抓紧时间出城。”声音十分之低迷。
三人停下脚步。
哑巴原以为李徽要他劝降戾南城,想来,也是明白他不够分量。
“我要出得城,便去西陲。”
闻言李徽一笑,很是无奈,却也欣然,“借西陲之兵夺回皇位?多谢你的好意。
这么几日,我倒想通了,谁做皇帝都一样,重要的是四海升平,你看,只要内乱一起,外患随之而来,大棠并非我一人的江山,李麟也姓李,与我一脉相承。”
第54章 五十三
五十三
阴谋算人生死非一朝一夕,刀兵决人生死手起刃落。
气派非凡的早朝大殿还是金壁辉煌,周遭的氛围却是噤若寒蝉,殿外铁甲铮铮军步铿锵。
这场雷霆兵变,不费一兵一卒取胜。
最大的赢家荣登皇位。
颁布三道圣旨,一道晋封戾王为宁国公,一道封抚安王为天下兵马总领,还有一道将窃国贼李徽打入宗人府候审。
戾王府大肆重修,门庭装点更加富丽堂皇。
封城七日,一切整肃完毕才开城恢复正常。
而此前,陌风陌云已悄悄搜遍整个京城,结果徒劳无功,哑巴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半点踪迹也没有。
听完回禀,戾南城耐心耗尽怒意升腾,握拳重重捶桌,惊得面前的两兄弟头埋得更低。
“分派人手守住城门,继续搜,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挖出来!”
“遵命。”
转而陌云又说道,“主子,好像还有人也在秘密搜城。”
戾南城眸光一滞,眉蹙起,“好像?难道你无法确定?”
“小的确定。”陌云忙接话。
“知道什么人吗?”
“暂不知。”话回得气弱三分。
戾南城并未对此发火,起身整整衣裳,“你们去,我进趟宫。”
御书房内,新皇李麟埋头苦看奏章,头一遭处理国事,有些力不从心。他母家章氏一族,活着的都平了反,被先皇赏赐三尺白绫的母后,也光耀复荣。据从前和他一党的官员密告,御史大夫曾多番为难他们,而且最后那段时间和李徽走得很近。
李麟也不傻,他刚继位,国事仍需依赖那帮老臣,立马铲除异己只会给自己雪上加霜。但有个道理,世人皆懂,擒贼先擒王,只要把李徽名正言顺地处斩,那么,天下再没人能威胁到他的皇位,可惜李徽不懂,妇人之仁,留了他一命。
太监入殿禀报,“皇上,抚安王求见。”
“快请!”
李麟立马喜上眉,放下朱批迎接。
一进门便亲昵勾过他的手臂,“南城,你来的正好,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戾南城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施礼,李麟却抓住他的手,牵去龙案前,把一本奏折递到他手中,“你我不必拘礼,看看这个。”
戾南城翻开,北方军副将指责吕铎操练士卒太过,导致军营怨声载道。
哼笑一声,他道,“片面之词不可尽信,兵强国富,外敌才不敢犯境。吕铎是李徽的亲信,但也是可用之才,你刚继位,眼下最重要的是收拢人心。”
“说的对。”李麟合上奏折,双眼晶晶亮含笑看着戾南城。
戾南城侧过头去走到榻前,“不知皇上预备如何处置李徽?”
“你说呢?”李麟跟上,询问意见。
“不能杀。”
“为……”
戾南城忽地转身,望进李麟眼底,“和他不杀你的理由一样,到底谁逼宫你心里清楚,专心治国,无需担心历史重演。”
“那好吧。”李麟应是应下,可怎么看都不大情愿。
李麟这人,不知何时开始惯使小动作言不对心,他是知道的。
于是又重申一次,“留他也是给你自己留名声。”
“我明白,听你的就是。”这回应得肯定。
戾南城不经意地摩挲着榻上方桌边缘,“还有一事想问你。”
“你说。”
“你是否派人搜城了?”
李麟斟茶的动作稍一滞,旋即如常笑道,“我忙得没日没夜,干什么派人搜城?”
戾南城眸泛冷光接过杯盏一口饮下,“不是最好。”
李麟走近一步,双手张开要抱戾南城,戾南城及时退后,拱手,淡淡道,“府上还有事,微臣告退。”言罢即走。
李麟瞳仁骤缩,一抹狠厉乍现,落空的手渐渐攥紧,
出宫后,戾南城去了回宗人府。
偌大的牢房,空荡荡冷清清,枯草间蟑螂时出时没。
李徽盘坐一角,与蟑螂戏对,发髻齐整粗布囚衣,人虽落魄气质却不邋遢。
闻听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浅浅笑道,“南城,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相思风。”
“噢?”李徽不由笑出声,“这般直白,看来相思风切啊!”
戾南城席地坐到木栅栏前,“我曾和你说,谁敢动他分毫,我绝不放过。”
李徽爬起身选了个适当的距离重新坐下,一内一外互相打量着,“这话你应该和李麟说一次,我可从未伤害过他。”
“所以你现在还好好活着。”
两人定定相视,李徽垂了下眼,嗤笑,
“呵,你以为我会拿他要挟你?南城,我真不明白,我哪一点让你这般看待我?”
“难道你没想过?”
“我还真就没想过,一个被主子抛弃,又多番被辱的人,但凡是个人总有自尊吧,他全心全力助我,保不住江山是我无能,何必迁怒别人?南城,为谋权力不是非杀人不可。”
两人都陷入沉默。
好一会,才听戾南城说话,“他去了哪?”
“我叫他城开后赶紧离开,李麟不会放过和我有关的人,特别是他。”
戾南城挑眼,不信地看了看李徽,李徽潇洒一笑,“也许我比你了解李麟,你看人不够准确,当局者迷吧。”
庭兰苑废宅。
青晏仍执拗寻了几百个借口不肯去西陲。
开城已三日,暗中搜查的人越发紧迫,不消多久翻遍京城后恐怕即将留意到荒废之地。
“今晚必须出城。”林成风做最后的决定。
“青晏?”哑巴看向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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