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说_番尘/周流人鬼关【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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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阶锁紧腰带,边道,“我险些忘记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我去去就回。”

  韩寂抬起手臂揉眼,“我陪你一起…”这时才发觉手腕系着绸带,他顺着绸带看去。

  却同时云阶整装完毕,他弯下腰捡起绸带,使力一拉,只听索索声,绸带迅速收紧。

  韩寂的手脚如牵丝木偶立刻伸直,眨眼间呈个大字被直挺挺帮在床榻四角。

  紧接着口中被塞入一团锦布。

  云阶翻个身下地,又将绳结打死,“韩寂,你知我最厌恶什么?”

  韩寂空瞪着茫然的双眸,

  云阶步步走近,眼波平静无澜,“我最恨别人谋我,”他一脚跪到床沿,眼神忽变狠厉,扬手对着韩寂的侧颈一记掌劈,“尤其是你。”

  韩寂顺理成章陷入昏迷,那一句尤其是你,却听得真切。

  云阶将衾被盖严实,在床边立了会儿。

  天光大亮,是他该启程的时候。

  来时行装不多,连佩剑也不曾带,此刻离开倒省下许多麻烦。

  打开房门,鸟鸣清晰空气寒凉,晨曦耀彩宛如虹,他抖擞精神,踏出门槛。

  走过银杏长廊,道口碰见凡生,一丝不苟得静等。

  “萧统领,”云阶听韩唐是如此称呼的凡生,“他说今日免朝,和底下人说声勿去扰他,我娘的祭日我得去一趟,很快便回。”

  凡生不着情绪淡淡赠他一眼,作揖领命。

  到长街,云阶拐进了屋舍弄堂。

  果然尾随的探子紧跟着他,只不过七弯八绕之后,都被他挨个打昏。

  随后他买了匹快马直奔南城。

  第一件事先去到张府。

  云阶将身上仅剩的几张银票,一并放在桌上,“张老爷,以前我娘的殓葬费,该是够的,承蒙往日照顾。”

  张老爷晨起遛鸟,面对云阶突然到访又快速离去,显然懵神,连句戏谑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第二件事去到学堂。

  他摸出怀中翡石,还给张知晓,直言道,“我今日便回军营,以后也不会再回京,你珍重!”

  张知晓握着尚有余温的翡石,见云阶急匆匆转身,忙给叫住,想起昔日之言眼神露怯,“……不算其他,这枚翡石可保平安,刀兵无眼,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平安。”说着递出翡石。

  云阶看了眼翠绿温润的翡石,“不必了,生死有命,我原也不信这些,告辞,保重!”

  言罢踏进马镫旋身坐定,扬鞭催马再无踌躇。

  最后一件事,便是娘亲的坟墓,祭日只是个幌子罢了,他已认定论他君命难违还是军令如山,断断不再回京。

  功名荣宠,生者尚无人共享,何况逝者,黄土白骨一抹青烟。

  云阶捣了把墓地的泥土,装入空钱袋,最后摸着碑上名字,黯然道别。

  秋末绿草粗糙,马儿食不下咽,扬颈低鸣。

  云阶朝道旁看去,与那马儿相视一眼,不由勾起一丝笑。

  忽来一阵风,如昨夜狂肆。

  日头当空,暖光驱寒。

  距近午膳时分,不见去者归来。

  凡生纳了闷,踌躇不决走到房门口,手抬起又落下,决意再等一刻钟。

  韩寂转醒,忿怒不可遏,挣脱不开手脚上的束缚,堵在口中的锦布顶得舌头发酸也无济,

  最后干脆就这般躺着。

  他到底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韩唐确实受命于他,打探云阶的旧事。谁料得知二人私下有约,虽是五六年前年少时许下的,却也让他郁郁许久。

  他到底有信心云阶与他只差言语相倾的一步,因此才让韩唐出手。

  而将人护在一方温良地,远离是非,可不因为他太在意旁人的眼光,以色侍人而求晋升之道是为不耻,韩寂都记得。

  亏得他三番五次不顾杨湛劝谏硬要把人召回。

  结果如何?襄王有梦罢了!

  晌午将过,奉命跟踪的暗探一个未回,凡生彻底等不住,叩响了房门。

  连叩几回,屋里星点动静也没有。

  凡生试着推了下房门,倘若房门启不开他便作罢。

  不过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隙。

  凡生又将门推开一些,“主子,已过晌午。”

  “唔…”

  里头传出一声简短的音调,凡生一听当即推门而入,

  “属下该死!”

  凡生请罪,连忙解开床头的死结。

  “属下这就去追回凌将军!”

  韩寂扯下口中锦布丢一旁,摆手制止,脸色倒较之前缓和,他慢条斯理得走到衣柜旁,取了件青灰色的衣裳。

  凡生却觉平静的表象之下,有股煞气蛰伏,令他不敢二话。

  “心藏沟壑,隐忍决绝,凡生,这种人,光挫他锐气不够,而且打不得,关不得,也好不得。”

  韩寂说得无所用心,将腰带束紧,两手随便挥了两下弹弹衣裳。

  最后他站在门前的一片煦光中,附耳对凡生吩咐了句。

  凡生雷打不变的表情,忽然风起云涌,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闻,怔怔看着韩寂。

  韩寂给了他再次肯定的点头,而后闲闲走向长廊。

  一片银杏叶,空中打旋,不经意飘过韩寂指缝,被他双指夹住,瞬时就只见他摊开的手掌中,一束尘灰随风飘散。

  雄鹰羽翮摧铩尽,安得遨游苍穹间?

  第22章 第 22 章

  二十二

  韩军军营。

  一个偏远主营的营帐内,二人一坐一立,表情凝结。

  良久之后,云阶终于出声,长吁一口气,看向凡生。

  神奇的是常年板着脸的凡生对上他的目光居然动容了,扯出个无比无奈的苦笑。

  “凌将军,你好歹也回一封,否则主子极有可能不顾国政往军营来。”

  云阶看着桌上的信。

  自从他逃回军营,凡生每隔十日来一次,这已经是第七封信函了。

  白纸黑字,字字抒衷肠,看得他阵阵恶寒,全身毛孔齐齐叫嚣,若非凡生在场,恐怕他故作镇定的脸皮早就崩坏。

  不过他存有疑惑,自己不惜假装迎合而采取非常手段,不仅把人五花大绑而且还重手打晕,韩寂当真就这么放过他?韩寂费心费思不就是想将他困在京城,这种独占欲让他恐慌。

  从前只以为韩寂的兵法韬略在战场上用得得心应手,没曾想这人万事皆谋,理由听起来还十分之应当。

  韩唐曾问他,若知晓仍苦等,他将如何?

  云阶想过,他对韩寂确实心有牵挂,但若知晓还在等,他自当要予以回应。两者相比,他可以任何方式赎罪,但不可失信。

  韩寂便是了解他才这般做为。

  可沙场之上生死难料,儿女私情也就变得微不足道。

  换言之,天下太平遥遥不见归期,张知晓不定能等多久,他亦不能自私到让他一直等。

  许多事并非只有一个选择。

  韩寂不该谋他。

  “凌将军。”凡生再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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