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底游鱼_门徒同学【完结+番外】(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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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怪凶残,横扫着建在土地上的房屋,将男人女人卷进水中,再吃掉他们的孩子。

  蝾螈怒不可遏,伸出信子卷起一抔土。凭空一甩,便架上了一座横跨河流的桥。它让子民们全都上去,紧闭门窗。它便站在天桥顶上,与河中水怪静静对峙。

  水怪卯足气力,奋力腾起,蝾螈则背水一战,终身一跃。它咬住了水怪的脖颈,生生地将它推回了河中。

  水怪拼命地挣扎着,用利爪抓挠着蝾螈的后背。蝾螈却毫不松口,牙齿深深地钳进水怪的身体。

  它们的鲜血将河水染成绿色,再扭打着沉入旋涡。

  那一天躲在天桥上的人们只听到桥外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整座桥被震得晃晃荡荡,时不时有闪电从缝隙中迸射出令人心悸的光线。

  他们躲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休不眠。

  等到外面已没有了风雨时,一个孩子推开了窗户。

  蝾螈不见了,水怪也不见了。河流恢复了清澈,天空中阴霾散尽。

  人们从天桥上走下,见着河中有一块巨石。巨石的形状好似一条蜥蜴,而蜥蜴抬头,正正望着这座鲜红的天桥。

  从哥叹了口气,“所以这里叫蜥蜴城。”

  这个传说流传得很广,在营地时老兵就曾对他说过,后来来到了西头寨,从哥也在一些小孩子唱的歌谣中听过。

  蜥蜴用自己的身躯压住水怪,换来了这片土地的和平,这种精神便像它的血液流进河里,再被苦山人饮尽。

  可从哥不愿意想到牺牲,他害怕阿大不能回来,或者说不能完整地回来。他把手转过来,手背上露出刺青的边角,那是一点点蝾螈的爪子。

  “我说了不会有事的。”阿言爬上窗廊,又从窗廊爬下来。他看到从哥的刺青,道,“你看,蝾螈的爪子抓着你的手,它就是在安慰你。”

  后来阿言再说什么,从哥就不记得了。

  阿言一紧张就多说话,所以他不停地问,再不停地自己回答。他想把慌张藏起来,所以逼着自己的脑子不断地想事情。

  可他仍然没有办法克制,等到天彻底亮起后,他也被不安的心情收服了。他安静下来,屈起腿缩成一团,裹着乌鸦的皮毛,靠着柱子坐在角落里。

  而从哥一紧张就不会说话,他从始至终不懂如何安放自己的忐忑。

  他想要闭起眼睛睡一会,这样时间也能过得快一些。可一旦他把眼睛闭上,胸腔就咚咚咚地直蹦,蹦得他又把眼睛睁开,后背不自觉地溢出一层冷汗。

  中午时有老人回去,拿回来几块饼和一些粥分给留守的人。

  从哥没有要,他把自己的那一份全给了阿言。

  他一点都不饿,他的五脏六腑搅得难受。

  第87章 第 87 章

  从哥不知道自己睡着没有,疲倦和寒冷,不安和焦虑,让他半明半昧地靠着廊柱,迷迷糊糊地承受一分一秒的煎熬。

  他听见了啾啁,他便噌地一下站起来,跑到开着的那扇窗户去。他说有人吗,是人来了吗,他们回来了吗。

  跪在凳子上向外看的小孩子跳下来,说没有呢,是阿爷打猎,你看飞起的那一群,阿爷肯定是在那里。

  从哥看看天空,问现在什么时候。

  孩子说中午过了,肚子又饿了。

  从哥便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又把腿收上来,闭上眼睛。

  这样反复了两三回,他便不再起来了。看一眼窗户透进来的光,就知道还是白天,便也知道他们还没有开战。

  半睡半醒间,他又看到了那座城墙。

  这一次城墙上的人更多了,他们的服装艳丽夺目,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从哥往城墙走去,直到走进开了一条缝的城门。城门旁有一座箭塔,他驾轻就熟地绕着箭塔登上,最终来到顶层。

  顶层的箭塔遮着草席,把应该镂空的瞭望台挡起来。里面的人咿咿呀呀地唱,用着他听不懂的语言,挥舞着矛和枪。

  从哥抓住身旁一个小年轻,他又重复了那句话。他说我听不懂你们唱什么,给我看本子吧,我想知道你们讲的什么话。

  小年轻带着他往后台去,箭塔便成了一条长廊。没入那扇窄得只能一人通过的墙,年轻人说你等着,我进去拿给你。

  从哥左右看,那是自己在家乡的屋子。他的书桌,他的笔记,他的课本,还有他画的乱七八糟的草稿。

  小年轻进去,阿大便出来。

  阿大说,你怎么还不走。

  从哥说,我等着你拿剧本给我。

  阿大说,快走吧,现在就走,吃人的怪物要来了,你看城墙上的守卫,每一个都拿着枪。

  从哥说,你和我一起走。

  说着便要去抓阿大,阿大一推,从哥摔了一跤。抬头再看,阿大的白衣服便成了红色。

  阿大说,我走不了了。

  他手扬起,从墙上取下了弯刀。再转过来,衣服的红色又加深一层。

  从哥看着衣服底下滴落的水渍,用手沾沾,大惊失色。

  他说阿大,这是血,这是谁的血?

  阿大却没理他,他操着弯刀往窄墙去。从哥一骨碌地爬起,也追着窄墙去。可那窄墙变得更狭隘了,从哥就算是侧身也挤不过。

  他拍打着坚硬厚实的墙面,不停地喊着阿大的名字。

  也不知道喊了多久,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说——“阿从,你居然在这里。”

  从哥回头,身后正站着老兵营里撞见他的战友。

  从哥惊醒,大汗淋漓。

  他从长凳上跑下,再次冲到窗户边上。他看见了深蓝色的水面,和天边一缕夕阳的尾巴。

  他听见了短促的口哨,那口哨和虫兽的声音混在一起,一层一层,如涟漪荡漾。

  随着一记嘹亮的长哨,狂风骤起,波涛翻涌,苦山猴子如山洪倾泻而下。

  第88章 第 88 章

  这是阿大经历过的最残酷的一场厮杀。

  五年了,五年来他带着西头寨与士兵发生过无数次冲突,可他们多伏击,多麻雀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或趁着夜色摸进去,能杀多少杀多少,迅速扫荡,当即撤离。

  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他们是面对面地杀到底。

  正如从哥推测的那样,他们埋伏到天色全部暗下来后才发起的进攻。

  火把点燃了营帐,士兵出来的刹那所有人都举枪射击。子弹落在他的脚边,每一下枪支的后坐力都像一记锤子砸在他的心脏。

  很多士兵没有反应过来,枪都没上膛,胸口或后背就开了花。

  这个营寨都是和从哥差不多的文官,即便手边有枪,动作也没有真正的一线士兵那么老练麻利。

  但他们的人毕竟太多了。杀得了第一批,第二批就已举枪扫射。子弹扬起了尘土,扎进草根,扎进树干。它撼动着枝叶,让树头上的叶子纷纷落下。

  阿大打完了bu///枪,便拔出shou///枪继续射击。他一边打一边绕着圈转,他不需要发号施令,所有西头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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