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荀衍看着他,俊朗文雅的脸上带了些笑意,摇摇头说道:“从前我不这样想,但有一个人是这样的,也是从认识他以后,我才渐渐明白。”
“那个人是陛下吗?”期思好奇道。
“不,那个人……便不提了”,江荀衍放下书简,神情里有些复杂的情绪。
灯火盈跃,书阁内是木头和书卷的气息,炭火温暖。
想必是左相极好的朋友或师长,期思便不再追问。
见期思对兵家的事提起了兴趣,江荀衍又挑了几场战役给期思讲了讲,两人边聊边讲授,不知不觉间期思学到了许多用兵征战的事情,仿佛开启了新的世界,他有些怀疑从前为什么对这些毫无感觉。
一直讲到入夜,江荀衍怕期思休息不好再病起来,便让期思早些去睡,来日方长。
这夜睡得安稳,期思早上醒来,练过剑,收拾好便乘马车去书院。
坐在马车里,又难免想起萧执送他的那些日子,想到萧执那天来看自己,却并不解释,他也逃避着不想去了解萧执的事情。
“就这样搁着吧,他说以后就明白了,那就等以后再明白”,期思安慰自己。
鸿都书院过了年节便入学,期思晚来了阵子,曹璐珉简直望穿秋水,他与期思最投缘,看期思也最顺眼,觉得其余少年都肤浅得很。
期思到了书堂内,把江荀衍替他备的礼物送给曹璐珉盒,曹璐珉笑得跟花儿一样。
“你总算来了。”
期思笑笑:“我也很想念你,过年怎么样?你家里一定是昌煜最热闹的。”
“是很热闹,看我是不是又胖了?”曹璐珉摸摸自己的下巴,又拍拍肚子,觉得有些烦恼。
夫子进了书堂,环顾一圈,戒尺在案上拍拍,学生们都静下来。
曹璐珉不甘心,还想跟期思说话,被夫子一记眼神拦住了:“年节过了,又长一岁,要会自己静心。”
曹璐珉跟期思交换了个眼神,乖乖低头读书。
午间去饭堂的时候,曹璐珉突然想起件事情,停步按住期思胳膊:“虞珂,差点忘了,这几天李宣融来找过你几次,他好像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知道有什么事。”
年节里的宫宴上,有些官宦臣子家中世子赴宴,但期思并未见到李宣融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们,想来是知道宫宴无趣也就没去,李宣融确实还不知道期思身份。
冤家路窄,说什么来什么,两人到了院子外,正正好遇上出来的李宣融他们。
李宣融见了期思,回头跟朋友说了什么,那些人便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期思见他,表情不由冷下来。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记仇?脸臭的跟什么一样……”李宣融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
期思简直不明白李宣融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本来还想看他到底要说什么事,这下拉住曹璐珉就走。
李宣融倒是能屈能伸,赶忙伸手拦着:“上次是我没看好那群狗东西,回头打一顿送给你解解气,别记仇了,来来来跟你说个事儿……”
期思:“……”
李宣融看看周围没人靠近,神神秘秘凑过去,小声跟期思说:“你见着孔玉没?”
期思皱眉看他。
“我看着就那么像坏人吗?”李宣融两手一摊,一脸无辜和难以理解。
“你不像,你就是坏人本人”,期思冷冷道。
“你这小孩儿…都说了不是我让他们干的……”李宣融认真解释道。
“……行了不说这个,你见着孔玉没?”李宣融说不过他,干脆不说了,又问起孔玉来。
“你又要干嘛?”
李宣融无奈:“……他不理我,你帮我跟他解释一下。之前是我过分,但这么多年的朋友。”
期思服了他:“孔玉不理你?那天要不是我在,你是要他的命吗?”
期思觉得他挺在意朋友,却对黑白是非与常人理解不同,真不知道李岑这个右丞相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的。
“你没跟孔玉解释?”
李宣融眼里有些茫然:“解释了,但他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本世子真是头一回这么跟人服软,小朋友你就帮个忙。”
期思只好点点头:“但要看他怎么说了,好聚好散也是缘分。”
李宣融看了看期思,心想这小孩说话怎么这么老成,跟自己爹一样……呸!怎么就爹了。
期思抽空去找孔玉,孔玉见了期思,一脸笑容:“好久没见,前几天去你家找你,说是搬走了。”
期思一时没反应过来,才想起来自己搬去江荀衍相府,并未告诉别人:“啊……是搬走了。”
期思同他讲了李宣融的事情,孔玉却摇摇头没说什么。
期思白天在鸿都书院,傍晚回相府,江荀衍若是有空,便与他在书阁中半谈半学地教授些东西,逢书院假日,期思有时进宫陪肃帝待一两天,倒也自在。
遇到江荀衍这样的贤德,便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往往谈笑间就学到许多,期思更加谦逊,也更求知若渴。
江荀衍只道圣人经典都是夫子讲烂了的,只给期思讲些平日里学不到的,譬如兵法,譬如政事,又往往将政事糅在兵法中讲授了。
期思发现江荀衍很喜欢以瑞家的兵法战事给自己讲东西,又恰好很合他胃口,往往举一反三,反应很快。
一天,期思忍不住问江荀衍:“先生,我是晋国的皇子,给我讲兵法讲政事,万一日后……”期思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讲。
“万一日后晋国燕国为敌,你反过来拿所学对付我?”江荀衍放下茶盏,风轻云淡地说出了期思问不出口的话。
期思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然说出来,怔了一瞬,点点头看着江荀衍的眼睛。
第27章 春祭
“若你聪慧,我不教你也会明白,若你愚笨,教了也白教”,江荀衍倒是不介意期思这样直白的问法,反而像是早就在等着期思问这个问题。
又说道:“何况教一个皇子,比教许多学生更有用,你学了我的行事,便是千万人在行我所行的事业。”
江荀衍反而眼中带着些笑意,话语间旷达豁然。
期思一下子愣住了,继而恭恭敬敬道:“先生贤德,胸襟开阔,是我狭隘了。”
江荀衍却并不在意:“其实你顾虑的问题,我与陛下必然也考虑过,但世间有才华者如江海,若顾虑一人才华来日会妨碍自己,难道还能夺去世间所有人的才华?江海岂是能填塞穷尽的?那岂不是违反天道。”
期思笑了笑:“先生和肃帝是为明君贤臣。”
“年少时也不懂,曾经也是有人这样给我讲,我才渐渐看开这许多。”
期思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江荀衍都受教得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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