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声叫骂声惨喝声不绝,谷壑之中的人群陷入更大的混乱。
一侧山壁高处,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彻寒的沉怒:“住手受降,违者立死!”
徒丹城叛军们仿佛被一瞬间冻僵,动作凝滞下来。
期思抬头,迎着秋日破开云层的淡金色阳光微眯起眼睛看去。
高处山壁边缘,元酀一身银甲,修颀而立,战甲上沾了暗红血色,面容在背光的高处看不真切。
元酀缓缓抬起手中长弓,右手拉弦搭箭,势如满月。
他不再发一言,周身却仿佛缓缓积蓄了一场风暴,威怒如草原传说中的格萨尔王。
抬指放弦,长弓沉吼,箭羽冰冷破空而出,箭身带起风啸。
期思没有眨眼,亦没有躲避,那支羽箭擦过他肩膀,光一般彻底没入他背后的叛军胸口。
随即山谷高处出现了二十几名弓箭手,皆是元酀手下亲随,排布于两侧,各个箭在弦上,居高临下直指谷壑内叛军。
八百余叛军静默片刻,忽然有人大喊道:“他们加起来不过三十人!拦住我们不过是妄想!”
其余人方从讶异中反应过来,四周随之一片躁动,叛军们纷纷转身策马而动,欲离开山谷。
混乱之中,期思没有恋战,叛军不再顾得上与他拼命,他回头找岱钦,却发现岱钦不知何时不见了。
期思有些疑惑,但他知道岱钦一定没事,便立刻顺着疯狂向山谷外逃窜的徒丹叛军潮水,仗着岱钦为他准备的马脚程极快,沿路不时挥刀掀开想要阻拦他的叛军,迅速冲到了这片洪流的前方。
他随着人流冲到山谷口,远远看见前方一人一骑当先,带着身后二百人马,蹄下滚滚烟尘,直冲这批叛军而来。
元酀的调兵来了!徒丹城今日元酀从徒丹特斯哈手里收过来,城中需要留大量人马震慑动乱,可信任调用军队的不多,紧急之中抽派出来的轻骑兵一定都是最可靠的。
期思扬鞭夹紧马腹,马儿长啸撒蹄,他立时冲在了叛军最前方。
他左侧的山谷岩壁之上,元酀骑一匹高头良马,沿着同样的方向,与期思一高一低并肩的速度向山谷口奔去,时刻留意期思的动静。
山谷内的叛军向外涌,山谷外的援军拦截过来,两边人马逐渐靠近,叛军们半是犹豫,半是想拼死一搏。
期思看清对面带领援军的人,是萧执,一身暗甲,一骑当先。
萧执也看见了期思,冲他遥遥淡淡微笑,期思朝他点了点头。
时机已到,期思旋即勒马,回身拦于叛军阵前,大喝道:“受降罢!尔等今日别无生路!”
叛军被他陡然一拦阻,心神不定,速度果真减缓,犹疑之极。
方才冒头催促他们硬拼的那人又开口骂道:“呸!现在降了,回不到徒丹城他们就会杀光我们!还不如拼一条血路!”
期思知道这群人不会受降了,他们应该曾在徒丹特斯哈手下犯过大事,今日才执意叛城出逃。
此刻叛军涌至山谷口,期思在阵前拦着,与他们最近,身后不远处,萧执带着二百余人马,元酀则带着亲信弓箭手高踞在期思右侧山壁上方。
几乎是同一瞬间——元酀搭弓,开口沉声下令。
萧执抽出腰间沉水剑,高高抬臂,又猛地一挥,朝身后骑兵示命。
期思握紧了手中已卷刃的长刀。
徒丹城叛军齐齐而动,疯狂地做出最后的挣扎,策马挥刀,直指期思和后面援军。
阵前孤身对敌而立的期思,一瞬间就没入了叛军潮水之中,他挥刀怒喝,与身周穷途末路的敌人杀成一片。
元酀那一箭射出,直冲喊话煽动叛军的那人,那人应声落马,元酀看也未看他一眼,将长弓丢给身边亲随,随即脚下一踏,跃离马背,从高处借力崖壁上几处凸起山石,俯冲的猎鹰一般,迅速落下谷壑。
岱钦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回无人与期思并肩,他所处局势甚险。
面前三命叛军提着刀枪直落期思面门,期思举刀划出一道银色弧光,“锵锵”几声连挡数刀。
却难顾背后,一叛军举刀直冲期思后心而去。
元酀大喝一声,猛踏崖壁,冲破战阵,手握承影剑一挡一劈,那人登时胸口血涌不止,手里握着高高扬起的刀落下马去。
期思顾不得回头看,大声说:“当真及时!”
元酀顺手抢过一匹马,与期思背对背,替他拦下数人,声音隐有怒意:“为何不跑?竟独自冲进敌阵来!”
期思耳边尽是刀枪鸣响,大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元酀气闷,拿他没办法,手下出剑更狠了几分,银色战甲转眼又染一层血色。
萧执在谷口带人同时冲杀上来,他身手不凡,身先士卒,带着一二百人很快与叛军杀成一片,竟节节将叛军逼回山谷。
叛军眼看前路难行,不少人欲回身折返,背后却也追来百人,与萧执带的人前后围堵,不留一丝退路。
元酀和期思身处叛军最中心,两侧援军一时都接应不到他们,好在二人武功高强,互守背后,生生在叛军最中央杀出一片。
叛军人数近三倍于元酀的人手,可就算只是元酀、期思、萧执和手下亲信加起来,也足够对付他们,这场抵抗很快就结果分明。
萧执和元酀亲随带的人很快冲破叛军,接应上期思和元酀,两方于战阵中一碰头,不需多时,叛军尽数死的死,俘的俘,谷壑之内一地血腥。
厮杀过后的战场一片狼藉,尽管只是一场规模不大的围剿,却也异常惨烈。
元酀骑着马缓缓走过,吩咐手下人清理战场,又让人清点死伤和俘虏。
期思坐在马背上,此时放松下来方发觉手臂微微发抖,一半是出力过猛,一半是被刀枪相接的冲击震的。
他歇了一会儿,才发现手里还握着那把抢来的刀,刀锋已经卷得不成样子,尽是血渍,立刻把这刀扔到一边去。
萧执骑着马过来,身上也沾了血,他打量期思,眉眼依旧清澈平静,问道:“怎么样?”
期思转过头看他,摇摇头:“无妨。”
萧执仔细看着他:“今日是我失职,让你犯险。”
期思摆摆手,手臂麻木酸痛:“别这么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独吉鹘补……”
萧执摇摇头说:“押回徒丹城后,城里内应没清干净,他被救走了。”
期思却没什么太大感觉,独吉鹘补不过是一条线索,他日后要做的是挖出这背后的根源,便只是淡淡笑笑:“插了翅膀的狐狸。”
“就算你有九条命,也不能这么用吧?”元酀语气里有些不悦,却比刚才在战阵中的时候怒意减缓许多。
元酀方才将善后事宜一一交代给手下,便转身来找期思。
期思转头看过去,元酀今日穿着一身轻薄银色战甲,贴合着腰身修颀健美,衬得他混血轮廓的面庞更加俊美,些许寒煞的气场,眉如剑,灰碧双眸如危险而惑人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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