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第一个为DELTA设计出这套算法的人,是个数学天才。
是……那个人么?
浦亦扬脑海里浮起那个早就模糊的影子,心口一阵又一阵地发涩,他以为自己会犹豫,会像在面对卢宇星时一样,想把手里的平板电脑狠狠甩开。
可是他没有。
他停不下来,或者说,他根本无法抗拒这算法之美。
他像一个站在海边悬崖上的人,两股战战,内心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恐慌。
或许就因为低头看了一眼海,所以才无法回头。
他终于还是跳了下去。
等他再度抬起头来,已经是晚上十点。
浦亦扬看了看桌上一堆草稿,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还在FREE。
他按了按空空如也的胃,想走出去看看守门的还在不在,才刚迈出去一步,就给一左一右架住了手臂。
是方才那两个黑衣男子,他们也不说什么话,就架着浦亦扬一个劲地往外边走。
浦亦扬一脸莫名,想着难不成小向总改了主意,不打算把他囚禁在此了,而是想把他跟垃圾似的丢出去?
完了,这可是三十九楼呐。
好在向总没真的扔他下楼,保镖们将他架上电梯,丢进了车里,又一路开出了好几里,来到一条街上。
这地方浦亦扬居然还算熟悉。
五金街,在江城里鼎鼎大名,不想走的天天留在这儿,不敢来的从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地方。
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另一个浦亦扬更为熟悉的名字。
法外之地。
车子停在五金街的最深处,跟前这地方连浦亦扬都没来过,看建筑风格倒是不再跟外面那么花红柳绿群魔乱舞,要不是几十米外乐声震天酒瓶满地,还挺像个品味不错的人会来的高档酒吧。
“浦先生请吧。”保镖动作上倒不带一分客气,扯着浦亦扬就往里面走,丝毫没给他停下看风景的机会。
酒吧里面比外面看着还要宽敞,客人不多,就是个个都瞧着不像寻常人。
见浦亦扬给人架进来,有那么一两个人抬起了头。
“哟,哪里来的小鲜肉?”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女人从吧台后面走出来,她穿了件低胸黑裙,笑得如蜜酒一般,带着微熏的甜味,尖尖的指甲在浦亦扬眼镜框下方轻轻划过。
浦亦扬老脸一红。
这女人比游戏里魅力开挂的毕罗罗女人还要厉害得多。
保镖道:“蓉姐,是老大要他过来的。”
女人像是觉得可惜一般,咬了咬刚从浦亦扬脸上收回来的指甲:“是小泓约的人啊……他倒是换了口味。姐姐我就不跟他抢了。”
她说着又向浦亦扬抛了个飞吻,像一条蛇一样,风情万种地滑回了吧台。
保镖带着浦亦扬走进一间最大的包厢。
里面的人背对着浦亦扬,偏长的黑发垂在一侧肩上,银灰色的马甲裹衬得腰线极好,黑衬衫袖口挽到肘部,似乎正要转身。
浦亦扬张了张嘴。
一支金属飞镖忽地破空而来,擦着他的头顶飞过。
“啧,差了一点。”俊美的青年保持着扔飞镖的姿势,黑眼睛里浮起不爽。
浦亦扬闭上了嘴,默默转过脑袋。
他身后的墙上有块靶子,刚才那支差点捅破他脑袋的飞镖正稳稳地扎在上头,一分不差,正中靶心。
第六章
浦亦扬长了满脖子的鸡皮疙瘩,干笑两声,鼓了鼓掌:“向总好功夫。”
向泓对他这狗腿似的喝彩报以一声冷哼,接过手下递来的布巾擦了擦手,走到屋子里唯一一张椅子跟前,架腿坐下。
一只手从身后按住浦亦扬肩膀,将他往前推了一把。
浦亦扬踉跄了一小步,在向泓面前站定。
他思忖半秒,摆出一副困惑表情,开口问道:“不知向总找过来,是来有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他却也不是个真愣头青,眼前这阵势摆明了是鸿门宴,人家才不会是来找他聊研究计划的。屋里起码围了七八个黑衣男人,体型一个比一个威武雄壮,尤其向泓身后跟了两个,一个是白天念他履历的斯文青年,另一个正是前天酒吧里威胁他说“你死定了”的大兄弟。
男人比其他人还要高小半个头,结实得跟一堵墙似的,此刻正拧巴着浓黑的眉毛,冲浦亦扬捏起恨不得有排球大小的拳头。
浦亦扬掂量了下自己的身板,觉得要是真挨上一顿捶,免不了要来一次脑震荡,少说也得断个几根骨头。
那可真疼啊。
当着向泓的面,他的身体十分耿直地哆嗦了一下。
所有人都是道上混的,见了浦亦扬的反应,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连向泓看他的表情都愈发嫌弃,鼻梁上挤出了一圈细细的纹路,就仿佛他这坨废物,已经从垃圾桶转移到了臭水沟。
“丁苗苗到底喜欢你什么?”他语气不善地问。
浦亦扬看着他,心里不合时宜地想道,原来好看的人就算拿鼻孔看人,也依然是好看的。
见他发呆,向泓身后的大高个嚷嚷道:“喂臭小子,老大问你话呢!”
浦亦扬回过神来,缩着脖子垮着肩,为难道:“这我是真不知道。你们看,我就这么一副样子,既不如向总玉树临风,又不如向总雄才大略,更不如向总杀伐果决,跟向总比,我简直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个路人甲,一瓶搁在马路上都没人想踢上一脚的酱油……”
他无比诚恳地把从小到大学会的褒奖之词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连口气都不带喘的,把向泓吹了个天上有地上无,直吹得连向泓身后的面瘫斯文男都发了愣。
大高个一脸莫名地嘟囔:“老大,这小子听着怎么比我还像个称职小弟呢?”
向泓额角青筋一凸:“你闭嘴。”
浦亦扬眨巴着眼睛露着傻呵呵的笑容,脖子往前伸了一寸,小心翼翼地问:“向总,还要我接着说吗?”
向泓盯着他,眼中嫌恶依旧未曾淡去,只是更多了几分探究。
浦亦扬的目光一触到那双眼,就知情形不妙。
这个男人的高傲差不多是揉碎了塞进骨头缝里的那种,耳朵里进了几句好话并不能让他飘起来忘乎所以。他还记得会议室里的挑衅,浦亦扬前后态度的反差非但没有起到缓和作用,反而引起了他的警惕。
这下大意了。
果然,向老板发了话:“浦亦扬,你以为你说这些,就能哄得我放弃丁苗苗?”
言下之意是,你当我是个傻子?
浦亦扬清晰地看见怒意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积聚,他心里叫了声惨,嘴上支支吾吾地说:“向总,那……那你说怎么办?”
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确实想知道向泓想如何解决他这个“情敌”。
揍他一顿么?他方才已经迅速计算过了,屋里加上向泓一共十个人,外面的酒吧也毫无疑问都是向泓的地盘,现实不是游戏,他没那个以一当十甚至当百的实力,那么最佳的策略就是挨着打,再想办法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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