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靖戎答道“如果我说,我和秦萱都从未想过有夫妻之实,仅仅只是利益交换,你会不会信我?”
十一果断道“不会。”
这虽是夏靖戎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十一回答的这样快,还是让夏靖戎心里疼了一会儿,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地牢内的空气实在是太浑浊了,这又惹得他剧烈的咳嗽了好几下,十一貌似不经意的朝夏靖戎看了两眼,想要走过来替他诊脉,又生生忍住了,夏靖戎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又问道“好…此时此刻,你不再相信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件事,你杀了人为何不逃,为何又傻傻的等着官府的人来抓你?”
“杀人偿命。”
“你偿的是谁的命?陈贵人?李仁?”
“这真是个好问题?靖戎,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若是陈贵人觉得我欠她的多一些,那这命就偿给陈贵人,如果李仁觉得我欠他的多一些,那这命就偿给李仁,怎样都好,我如今只是觉得活在这个世上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所有的事情都让我看不见未来的光,纵然我再如何的瞪大了眼,也看不见,靖戎,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命运,它这样肆意的玩弄着我,总在我以为事情又转机的时候,给我当头一棒,嘲笑着我的愚昧和天真,我再也不想受他的摆弄了。”
夏靖戎从怀中拿出了一颗夜明珠,他把手掌摊开,昏暗的地牢中闪灼着夜明珠的微光,夏靖戎问道“十一,你记不记得,我们在长平镇上的时候你说你想看萤火虫,我给了你一颗夜明珠,如果你看不到光,就由我来做你的光。”
十一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和煦又温暖,不再是那种幽幽的饱含讥讽的冷笑,一时间让夏靖戎仿佛看到了第一次在长平镇时遇见的华银针,十一看着夏靖戎手心那可小小的夜明珠很是怀念,但他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答道“我记得,那颗夜明珠我一直悉心收藏着,从未离身,可是在我来皇城第一天的时候,一时不察,那颗珠子滚落到地上被马车压碎了,已经找不到了,靖戎,你想不想知道那颗珠子为什么会突然掉到地上?”
“因为客栈前的小二告诉我,王爷要成亲了。”
“我不敢相信,又问他,要成亲的是哪个王爷?小二笑着回答我说我傻,这京城中哪里还有第二个王爷?”
夏靖戎忍不住开口“我与秦萱…”
夏靖戎说道一半,不在继续说了,十一有些失落,他眼中的光消失了“此时此刻,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靖戎,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事情,让你到了现在还要瞒着我,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下,你以为那是为了我好,可你有没有真正想过我的感受,我真的想要被你保护在羽翼之下吗?你所谓的保护,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夏靖戎不从正面回答十一的问题,扭过头不忍心去看十一的脸,他怕自己一看到十一那张失落的脸便会忍不住说出所有的事情,他从不舍得让十一失望“孰是孰非,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十一,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虽非我愿,但我从未想过伤你,我会想办法救你。”
十一仿佛觉得他现在又和夏靖戎之间隔了一道天河,他与夏靖戎永远都说不通,夏靖戎永远也不会明白他在想什么,十一的眼中有泪水留了下来,他绝望道“你看,你又来了,你还要我等,还要救我,我不想等也不要你救,我此番本就不为求生,而是为了求死,你如果正是为了我好,不如将所有事情合盘拖出,好让我也死的明白。”
夏靖戎伸手擦去十一的眼泪,柔声道“十一,不要任性,听话。”
十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夏靖戎动作“靖戎,有的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你究竟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还是把我当做了十年前的那个孩子,我常常怀疑自己不懂情爱,现在,我不确定了,不懂情爱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地牢的大门突然被打开,李程规抱着剑匆匆走进来,他看了一眼十一,朝他摇摇头,然和向夏靖戎道“王爷,皇上急招。”
夏靖戎面色沉了下来有些不耐,连声音都变得冰冷起来“他又有什么事情?”
李程规摇摇头“属下不知。”
“我知道了。”夏靖戎顿了顿,然和转过头,用另一只手将十一脸上的泪抹去,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好像之前的那个冷冰冰的人并不是他“…十一,我有事先走一步,过几天再来看你。”
说完就带着李程规朝门外走去,十一看了两人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如果你不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和我说清楚,过几天你大可不必来。”
十一说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但他知道夏靖戎听到了,夏靖戎的脚步停了一下,然而这只是一瞬,一瞬过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带着李程规走了。
地牢又重新回归到了昏暗之中。
第46章
自那日之后夏靖戎便再也没有来过地牢之中,他只是站在门口隔着长长的一条小道,看着沉寂在昏暗的烛光之中的十一。
十一坐在牢中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发呆,他像是一朵已经枯萎的花朵,提不起半分的生机,夏靖戎不知道十一有没有察觉到他,或许察觉到了只是装作看不见,或许是根本就没有发现,十一自始至终都没有朝门口看过一眼。
隔着长长的一条小道,却好像隔着一条十万八千里宽的河,谁都没有先说话。
夏靖戎让人朝十一的牢房中放了不少了的东西,笔墨纸砚,床褥零嘴之类的,那些人进牢房中布置十一既不反对也没觉得欣喜,他的眼神如同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半分的波澜,夏靖戎捂住自己的头,他的脑袋好像要炸裂开来,一个模糊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叫嚣,他握紧了拳,耳边的那阵声响叫的更厉害了,一声声的叫着:肉人,肉人。
在牢中的十一并非什么都不想,他看着自己眼前的笔墨纸砚,想了想,他还欠着锦生的一幅画。
十一原想在牢中画完,不想当他真正拿起笔,却又不知该如何下笔了,他一握笔,不自觉的就开始描绘起夏靖戎的背影,从前是夏靖戎决绝的走进王府时的背影,如今是夏靖戎成亲拜堂时的背影。
十一搁下笔,不再动了。
他欠锦生的这幅画,看来只能来生再找机会了。
天一天天的冷了,十一的睡眠不好,从前在小镇时夜夜会有锦生替他燃香,现在在牢中,不挨饿受冻已是不错,哪还有人管你半夜睡的到底好不好,十一定了年后处斩,大年初一,夏靖戎可能是进宫去去了,一整个早上都没有像从前那样站在门口一站一整天,大约傍晚时分,地牢中来了个令十一意想不到的客人。
来人瘦瘦小小的,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穿着一件黑斗篷,将自己的整张脸都遮住了,进来时发出了一声粗粝沙哑的咳嗽,十一连忙站起来,各种牢笼将来人斗篷上的帽子掀开,露出了一张满是烧伤的脸,十一不敢置信道“小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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