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妄打了个哈欠起身出屋,自言自语道,”九条尾巴的明明是离吟那个死狐狸精…”
蒋谦无语,心说这两个人真是无药可救。
正文 32.山雨欲来 三
如今正是春意盎然,烟柳抽出了新芽,微风裹着槐花的香气飘飘扬扬,天地万物一片复苏之景。
将妄独自坐在房顶,斜斜的靠在屋脊旁,手里拎着一坛桃花酿,晃了晃坛子送到嘴边,仰头饮下。
他缓缓将视线投向远方,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残调,小曲儿断断续续,却听得出和风细雨般的温情绵延,和着丝丝酒香,染上了一层洗刷不掉的凄凉哀愁。
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迎着清风凉月,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孤寂。
那是年幼时爹爹哄他睡觉的童谣。
一晃数百年,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就连记忆里仅存的那点印象,也不知何时便会彻底离他而去,消失成一片朦胧的残影。
他又有什么立场去鄙夷蒋孝明?
他可是亲手送他爹上的路,送到形神俱灭。
手刃父亲,逼死母亲,坠入邪道。
这么多年了,尹上灵死前的嘲讽依旧阴魂不散的萦绕耳边。
无论他看起来有多么的若无其事,心里却永远压着一块千斤巨石。
压着压着,倒也开始有些木然了。
还记得最初的时候夜夜噩梦缠身,多少次午夜梦回时以为自己还在浣雪宗,有爹娘,有哥哥姐姐,有他那些逍遥自在的时光。
如今睥睨天下又如何,他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翌日清晨,蒋谦伸了个懒腰打开屋门,阳光迎面洒下,暖意洋洋。
“蒋谦!”陆杨成把装满药材的小背篓随手甩在地上,脚下一个没停住整个人扑到柜台上,撞的嗷一嗓子。“将妄呢!?”
“找刘老头喝酒去了。”
陆杨成一路跑的满头大汗,拿袖子一擦脑门,气喘吁吁道,“他可真是个极品祸害,我回来的时候一路都在听说…鬼王活祭!”
蒋谦迷茫的一歪头,“啊?”
“遥观镇那一片突然出现了个驭灵教,拜鬼王,那信徒的涨势绝对比他种的菜好,就这个月十五…也就是明天,他们要拿处子活祭,献给鬼王以求庇佑。”
蒋谦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胡闹!”
“这可不就是胡闹!还处子…他根本也不喜欢女人啊,人家祭鬼烧纸人,他们倒利索,直接烧大活人。”
蒋谦猛然一拍陆杨成的肩,吓得他一抖,“我去找他,你看会铺子。”
遥观镇离延陵城不远,相对于一般镇子来说稍大些,虽然比不上延陵城繁华,规模也还是相当可观的。
祭坛位于镇郊,用石头砌成了个方形的高台,是以天圆地方,鬼王属地。
祭坛正中央站了一个戴着狰狞的恶鬼面具的人,五大三粗,看体型就是个汉子,身着黑色广袖宽袍,手里拿着个青铜铃铛,正在摇头晃脑手舞足蹈。
他身后的木头高架上悬空绑着一名少女,一袭嫁衣如火,足下堆满了木柴。
很明显那个少女的内心是不愿嫁给鬼王的,毕竟民间的鬼王长的宛如水牛成精。
不过即便是长得好看,恐怕也没人想用这种丧心病狂的方式嫁人。
她满脸的新妆已经被泪水冲的惨不忍睹,嘴里被塞着红布条,呜呜的声音像蚊子哼一般,被淹没在了众人对鬼王的齐声赞颂中。
这么一副声势浩大逼/良为/娼的场面,不知将妄看了会是个什么心情。
大祭司拿着火把,高声道,“求鬼王庇佑我等信徒,扶摇直上!无病长生!”
祭坛下的众人跪地俯首,五体投地,高声应和。
火把被丢进柴堆里,火舌抖动着猛然窜起,舔上了少女的裙角。
一阵马蹄疾踏之声,两匹快马并驾着冲了进来,其中着黑衣的男子一挥马鞭,准确的抽中了那堆柴火,一丛火星四溅,柴堆冒起几缕白烟,就此熄灭了。
着白衣的男子翻身下马冲上祭台,抽剑砍断了绑着少女的绳子,一把接住了那个被熏的直翻白眼的新嫁娘。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大祭司就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瞻仰了全套的英雄救美后才回过神,怒吼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破坏鬼王祭祀大典!”
民众附和着跟他一起讨伐不速之客,人声如浪潮般铺天盖地的涌来。
将妄冷笑,眸子猛地一黑,正欲上前的大祭司像块破布一样被掀飞了出去,重重的趴在地上,面具摔了个稀碎,露出一张长相十分猥琐的脸。
祭台下的喧嚣声戛然而止。
将妄墨黑的外衣微微扬起,在祭坛上踱了几步,环视过众人,又轻笑着看向大祭司,“祭我?”
此情此景,蒋谦可是熟悉的不得了,那些不堪回想的事情浮上心头,不由得脸色苍白。
少女还瑟缩着依偎在他怀里,将妄低声道,“你抱够了没!”
蒋谦的神色颇为反常,猛地将她推向将妄,一步一步走向大祭司,“你是谁。“
“我…我是鬼王的祭司,是替他…”
将妄刚想说谁要你这么难看的祭司,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蒋谦手中的马鞭狠狠抽了下去,抽的那人撕心哀嚎。
“你是谁。”
“我…我真的是…别动手我说的是真…”
蒋谦眼神森冷可怖,面无表情,接连几鞭子下去,大祭司都快让抽成大鸡丝了,蜷缩在地上气若游丝,“我…遇到过一个…自称鬼王的人…他真的可以纵鬼…我当时吓坏了,他让我想活命就…就听他的话。”
蒋谦看着下面一张张愚昧可欺的脸,此时都在为将妄这不知名的力量而恐慌。
红衣少女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娇柔如弱柳扶风,手无缚鸡之力。
或许她也是被家人拱手送出,从头到尾根本无可反抗。
如果他们没有赶来,现在她应该只剩一具焦尸了。
如果四年前,没有将妄魂魄相护…他蒋谦又哪还能站在这里?
他猛地回过神,踉跄了几步栽进将妄怀里,直觉得天旋地转。
将妄抿抿嘴,嘀咕着真该清理门户了,又觉得似乎该有个总结性发言,很是不耐烦道,“这个世上没有神,拜谁都没用,有这功夫不如回去好好种地,谁再敢冒充什么祭司…保证你上不得天入不得地,从这世上消失的彻彻底底。”
“别再自作多情的供这个供那个,我怎么什么都没收到。”将妄揽揽蒋谦,“还有,我已有家室,用不着你们瞎操心。”
将妄见蒋谦脸色难看,也不愿再让他自己骑马,十分习惯自然的打横抱起他,足下轻踏,纵身跃上马背。
蒋谦最开始还很抗拒这种娘娘腔的行为,无奈一次又一次的反抗无用,终归是麻木了。
“想走!”
两人应声望去,镇郊狭窄的土路上尘土飞扬,一群灰袍术士策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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