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府戏子_醪仓【完结+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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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子在寺庙留宿一晚,次日,泪沾枕巾。

  他什么都没说,打了瓢清水,洗净脸上泪痕。

  方丈问他,确定要削了吗?

  木梳从头顶轻轻梳下来,方丈抚着戏子的长发,道,这三千丈的青丝,皆是你的愁吧。

  饱经沧桑的手摸到戏子鬓角,叹息,你年纪轻轻,却连白发都有了。

  戏子的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他闭着眼,说,都已不重要了。

  戏子没有出家,却要方丈为自己削发。

  朦胧间他听见身后一声轻叹。方丈执起了刀片。

  青丝一缕一缕落下的时候,戏子看着镜中清癯的自己,想起了曾经常常流连在他发上的,将军的手。

  身后响起苍茫的清平声音:施主,梦中之情,何必非真。

  最后一束青丝落地,方丈问,这头发,你还要吗。

  戏子闭了眼,轻呵一句,烧了吧。

  戏子再也无力浪迹天涯。他在寺庙中居下,每日勤勤恳恳地砍柴挑水、念经拜佛,与和尚没什么两样。

  戏子很少说话,说起话来态度也极为谦卑,主动要求住在最破敝的废弃禅房内。

  可是,方丈说,他不是个和尚。他还是凡尘之人。

  又是一年桂月。

  今年的桂花,没有去年的香。

  五更天,方丈来到戏子的禅房。戏子坐在门槛看月,素净禅衣已沾夜露。

  方丈说,我便知道,今夜于你,是个不眠之夜。

  戏子抬头望向方丈,眼里有盈盈水色,道,方丈,去年今日,我削了我的发。

  方丈说,此年今日,你却又念起了它。

  轻轻一声叹息,方丈目中多了分怜悯:孩子,心里苦就哭出来。一年了。

  戏子低头,抑制不住泪水,一片片润泽衣襟。

  他说,我忘不了他。

  他说,可他现在,连我唱过的戏都记不得了吧。

  方丈说,我便知你忘不了俗尘中的人。若是忘不了,又何苦强求。

  戏子哽咽,他已不要我了。

  月色静默,戏子抹了泪水,张口吟唱了一句戏文,却停下,道,方丈,回屋吧,我没事。

  语罢,站起身来,已是长衫曳地心平气和的修禅之人,再不见那脆弱的影子。

  他说,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放任自己为他流泪。

  戏子早已不是那个卖唱的戏子。

  方丈说,好。总有一日,你会找到你的归宿。

  戏子背对着方丈,声音很凉,我这样的人,还会有归宿吗。

  就这样,七度春秋年华。

  七年,如花美眷败给似水流年。

  戏子说,那年的桂花酒,已能喝了。

  那么甘醇,那么缠绵的桂花酒。

  不知道他喝了没有。

  有没有,想起我。

  [戏子篇//落幕]

  作者有话要说:  戏子篇就这么结束了,明天是将军篇

  感谢所有看过我文的人

  必不负。

  第6章 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将军篇开始了!不一样的角度不一样的虐!

  哦我这个日更小天使(doge脸)

  [将军篇//烈风自由恨天殇]

  那个男子,本该一生在西北草原上驰骋威武。

  只可惜他此生再回不到草原。

  他说从前西北有一场万马奔腾的年少张扬。

  他说有个人独行天涯无所畏惧。

  他说他狂名十五年不敌朝廷压迫。

  他说他这一世从未活得尽意。

  在他最力不从心的时代里,偏偏遇到那个最好的人。

  当他终于可随心所欲,那个人却已杳无音信。

  他想要的烈风自由,终是无人允他。

  ——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

  将军出生在西北草原,从小蔑视朝廷。

  十岁,骑射之技已令人称奇。

  十五岁,已在江湖上雄踞狂名。

  二十岁,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却不屑女色。

  三十岁,被朝廷阴谋算计,被逼无奈,领军招安。

  为了追随他的弟兄们的性命,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下跪。好像不可一世的山中虎骤然被人拔去了尖利的牙,从此,归顺朝廷。

  三十六岁,他已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受百姓爱戴的大将军,却在征战中被自己军中一卒毒箭误伤。卒请罪自刎,却让他疑虑。名医说此毒非凡,却又从未见过,为他清了初毒,命他回乡静休。

  仲春之月,将军归京,仪仗倾城。

  将军想,此生,大抵如此。

  直到他踏入一家戏院,季夏六月,一片荒芜之中,遇见天籁。

  从此,相思入骨,万劫不复。

  京中百姓说,那戏子,极美。

  不知是戏还是人。

  将军从未听过那样灵气的戏曲,如此年轻的戏子,却唱出天涯浪子的味道。

  干净剔透,饱含沧桑。

  以至于几年之后,将军独身一人煎熬苦痛,也常想起那年那月那美好的初遇。

  纵然那戏子是个美艳惊人的男子。在世人眼中,他与他,本不该有任何纠葛。

  却偏偏,六月雨下,生根发芽。

  戏子被请入将府唱戏之时,将军已彻底着迷。

  不知是戏还是人。

  那一晚将军为自己斟满了酒,自言自语,至今日,我已招安了六年。

  一杯一杯,祭他十五年张扬岁月。

  眼前恍若又浮现那些美得惊心动魄的戏曲,他大笑着灌酒,道,我好歹也在西北狂名一时,此刻却连爱也不敢。

  将军醉了,找到戏子暂住的客房,紧紧握住那男子纤细的腕,认认真真盯住他绝色倾城的脸,喘息,酒气喷洒在那个人白皙的耳边,问着他从不敢想的话语。

  戏子慌了神,将军醉了,小人乃是男子。

  他的唇角扬起顽劣的弧度,好像从未如此放纵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那又如何?

  不知是谁的半醉半醒,又让谁挣扎着顺从。

  就那样,一夜迷失。

  第7章 柒

  将军抚摸怀中男子的长发,说,我头一次这样想宠一个人。

  艳冠京城的男子羞红了脸,却悄悄向他怀里缩了缩。

  他似乎明白了那么多年从未沉醉于女色的缘由。这世间哪里有像那个人一样的女子?

  尽管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们两人能够或者应该厮守,尽管他们身份的差距那么大。

  可是,一辈子就那么一次,动心了,又能如何。

  将军说那时他满心只想着如何呵护怀里这风雨多年的四海游子,给他一个安定的归宿。

  将军说他们就那样在一起,没有一丝顾虑。

  将军说路这么长他却未曾高远。

  戏子就那样不假思索地允了将军宠之一世的诺言。

  以后的以后,他们都没想过。

  可不可能,将军负了戏子。

  可不可能,将军不得不负了戏子。

  将军说,我为自己活了十五年,为兄弟们活了十五年,为朝廷活了六年。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为他而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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