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罢,水风清眼里血光更甚。风过柳心头一震,甩手软剑掷出,几乎同时,一手切爪,袭向水风清心口。水风清却是侧身一让,而后反手转剑正迎上风过柳的掌心。风过柳变掌错开,然而水风清的剑却不依不饶如跗骨之疽,一横一转,一手崩剑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却是背后一响。风鹤鸣从竹林里冲了出来,见此情景,手边无剑,便是咬牙运气,一掌偷袭击向水风清后心。水风清乍然知觉,心下一散,护体罡气虽然反震风鹤鸣,然而手上这剑却失了准头。他这一剑未稳,却是被风过柳抓住了机会,步法错开而后一肘击中水风清侧肋。
水风清受这一击,顿时内息一乱,堪堪退开三步。风过柳比他更是熟谙何谓乘胜追击,一掌劈向水风清天灵!水风清眼中红光一闪,手中正欲刺剑一挡,然而又是几乎同时,却是一股浓烟飘进了院落。
三人皆是一惊,几乎同时,又一道风动,黑衣人影不知是从何处闪出,星河影腰间火月流云剑出鞘,一剑斩向风过柳那只手。风过柳眸光一冽正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一个教训,然而却是水风清猛然奋起一脚踹在他胸口。几乎同时,水风清手中利剑一撩,撕下了他裹脸的面纱。
一张半面溃烂的脸,顿时暴露在眼前。竹林里火光大亮几乎照亮了半个夜空,便也清清楚楚照亮了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星河影一惊,然而水风清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走!”
第107章 反将一军
魔教大概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传统,一个比一个简单粗暴。水风清砍了竹子破阵,星河影比他更暴力,直接点火把竹林烧了。一时间整个折柳山庄炸了锅一样,只听到有人急急忙忙喊着救火。水风清此时虽然负伤,却还没到走路都要人扶着的地步,反而是拽着星河影,凭着轻功疾行穿过竹林。星河影这才发现,那些死后会变成“泥土”的暗卫,这时候竟然像是与枯枝败叶一样易燃,而更诡异的是,他们任凭身上着了火,却依然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的站在竹林里,一双眼被火光映的发红,盯着他们。也有一部分或是像猴子一样挂在竹子上,背上还有火焰,却只是冷眼看着他们经过。
——不,不是像猴子,更像是,蜘蛛。
星河影忽然觉得脊背都被这样的目光盯出了凉意,毛骨悚然之中却被水风清又拽了一把:
“都是些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没看够上二娘那儿看去!”
星河影跟上水风清的脚步,这竹林起了火烧得竟然是格外快,满天飘着烟灰。星河影被呛得直咳,水风清带着他趁乱除了折柳山庄,这才一边拍打他衣服上沾的黑灰一边十分嫌弃:
“没这个金刚钻你瞎揽什么瓷器活?还把人家竹林子给烧了……”
星河影咳嗽着转头看他一眼,于是水风清沉默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背:“……烧得挺好。”
噗嗤一声,星河影笑了起来,水风清摇了摇头,于是星河影问他:“要不要回去再杀个回马枪?”
“不必了。”水风清已经先一步走下山路,“我杀不掉他。”
咦?
星河影一怔,印象里自家老头子日天日地就没有过认怂的时候,怎么回事?他赶上两步追到水风清身边:“怎么了你……”
话没说完,最后梗在了喉间。月光很亮,于是这时候他终于看清,水风清从唇边到衣襟上全都是血。
“你怎么了?!”星河影一把抓住了水风清的胳膊,拦在他的前方,瞪大眼看着水风清从嘴角到下颌连胸口一片血色。明明他们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这样?!星河影大惊之余一把扣住水风清的脉门,真气乱流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会这样?!”
水风清忽然笑了起来,随意十分一抻袖子擦净了唇上脸上的血迹:“千年不死的那是老王八,生老病死的才是人。”
他说罢,越过星河影继续走。星河影的脑子里瞬间闪过问归途身死那日,水风清一身血迹的模样,竟然和现在惊人相似——
“你等等!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河影追上去,水风清只略是顿了片刻,转眼看他:“你知道逆天命前任教主是怎么死的吗?”
他这时候突然问这样一句,星河影自然除了懵没有别的。于是水风清唇边勾起一抹笑:“我杀的。”
星河影一惊,水风清却是依然带着笑:“所以,你也要杀了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水风清又一抻袖子,擦掉了唇边又流出来的血迹,“而且,恐怕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折柳山庄里,风鹤鸣伸手搀扶风过柳进了房内。管家急匆匆冒着火穿过了竹林,到房门前一行礼:“老爷……”
“他没事。”是风鹤鸣替他回答了一句,“下去吧,还有,让厨房再准备一份夜宵,一会儿我亲自去取。”
想想那所谓的“夜宵”是指什么,管家也禁不住有些反胃,喏喏应了一句便迅速离开此处。
而房内,此时是黑灯瞎火。风鹤鸣借着外面映进来的火光正要点亮桌子上的油灯,刚一伸手,一道厉风。他立刻缩了回来,几乎同时,一声脆响,桌上的灯台被一支筷子击成了碎片。若是风鹤鸣收手慢上一步,恐怕连手也要被这根筷子给扎出个血洞。
于是他保持沉默,站在原地。略略的沉寂之后,风过柳首先开了口,仿佛是个慈父一般,十分温和,却是质问——
“那个小子,是你带他进竹林的?”
他藏在房内最阴暗的阴影里,风鹤鸣即使睁大眼也只能借助外面依然未灭的火光看到他的轮廓。他说话的声音里依然带着破风箱一样的闷声,语调却十分柔和。
可正是这样的柔和,才更让人胆寒。
“是。”风鹤鸣回答,话音未落膝头猛然一痛,一股内劲隔空击中他膝盖,他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鹤鸣,”他慢慢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大哥、二哥、三哥、五弟全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吗?”
他抿了抿唇,保持跪姿,却梗着脖子:“因为……”
“鹤鸣,山庄事务繁多,但那都是细枝末节之事。真正的大事我从不假手外人,你又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风鹤鸣沉默着,视线下垂看着地面。于是风过柳在黑暗里笑了一声:
“鹤鸣,你要知道,世上没有什么人值得你信任,只有血缘才是真正牢固关系。所以,真正的大事我只交付给你,山庄里也唯有你明白《长生典》的意义有多么重大。可是鹤鸣,为父信任你们,你们却似乎一直在辜负为父啊。”
他慢慢地,带着些微笑意一般,继续道:“鹤鸣,你大哥他们都死了,因为他们都是不肖子。只有你,生性纯孝,从未忤逆为父。鹤鸣,为父只留了你一人,你该明白,为父对你如何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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