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在赌桌上第二局输去的十文,邬光霁的破褡裢中还剩下十文钱,算是没赢钱也不赔钱,他回家途中又在街口瞧见那乞儿,于是走到对方面前,稀里哗啦又丢了一把铜板,那乞儿似乎还记得这个前几日施舍过自己的跛脚乞丐,故而眼睛瞪得大大,呆愣愣瞧着邬光霁从眼前走过去了。
邬光霁回家方更衣洗漱完,就听见他娘那边使人传话来,要他去厅里用晚饭,原来是他出门做生意的老父回来,一家人理应好好聚一聚。
邬光霁走到饭厅的时候头发还没有干透,都是家里人吃饭,他也懒得束头发,随随便便将头发绑了,身上也穿件凉爽些的袍子,家里的人差不多都到齐,邬光霁跟老祖宗还有父母见了礼以后在大哥邬光和身边坐下,邬光和刚出门回来,他常年穿深色衣衫,就算是在家里也总是仪容齐整端重,邬光和打量弟弟,皱眉问道:
“你身上什么味道?”
邬光霁一惊,谎话不禁脑想就脱口而出:
“我听说有味浴药好用就试了试?”
邬夫人闻言,疑惑道:
“好端端的为何要用药洗澡?”
邬光霁挠挠鼻头,不好意思道:
“南边潮热得很,我水土不服出痱子。”
桌上众人闻言皆笑,老祖宗笑得都咳起来,邬夫人忙捏着帕子为老太太顺气,老太太笑得止不住,连声道:
“哎呦,我的心肝儿那么大还生痱子。”
邬光霁虽已经束发了,不过他嫂嫂生产之前,他终归是家中老小,老祖宗最喜这小孙孙,老太太高兴了,一家人自然都高兴,一顿饭吃得倒是融洽。
次日,邬光霁去老祖宗屋里请安,他给老太太奉茶,老祖宗让丫鬟取了药瓶给邬光霁拿来,邬光霁拿眼一瞧,只见手里一瓶痱子药,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偏偏老太太还拉着他的手,嘱咐这药该如何用,切勿入眼云云,邬光霁一一应了,老祖宗瞧着小孙子恭顺得很,她高兴起来,于是又摸出红布包着的一些体己塞给邬光霁,小声嘱咐邬光霁拿去花,莫让他爹爹知晓。
那沉甸甸的小布包入手,邬光霁就知里头装得是锭子,邬老爷怕儿子钱多使坏,每月支给邬光霁的银两都有限额,老太太怜惜小孙子,似乎怕邬光霁没钱要冻死饿死似的,每季都给邬光霁些钱银,加之老太太记性不好,有事一月要给邬光霁好几回,故而儿子孝敬老娘的银子,最终又到了儿子的儿子手里。
邬光霁拿着自己自己的小红包回屋拆开,发觉里头包着的居然是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金锭,邬光霁拿着把玩一会儿,便让阿如拿去收起来,此时还远没有到用午饭的时辰,邬光霁百无聊赖,苦于今日大哥和老父都在院中,溜出去玩怕是要漏马脚,索性耐着性子看一会儿书,又去厨房转一圈瞧瞧午饭吃什么菜,下午闷头大睡一觉,吃过晚饭,见那月光若水,甚是清媚,他在屋里就觉气短,于是从自家后门跑出去直奔勾栏院。
可惜进了妓院,邬小少就浑然没了兴致,若说这小镇上的赌坊与京城赌场是小巫见大巫,那双方的妓院比起来就是天冠地履,只见那些女子气色大都不好,所用胭脂水粉都是次等货色,年纪大些的神态疲惫,年纪小的身材又干瘪,而且那屋里脏兮兮,草席上染着不知名的污渍,不知何时就能钻出只臭虫蜈蚣来。邬光霁来之前已经做好吃糠咽菜的打算,谁知这分明就是啮檗吞针。
那虔婆即是都将邬光霁这大主顾迎进来了,邬光霁自觉若是转身就走也太丢脸,于是就问有没有干净些的屋子和姑娘,事到如今也不讲什么姿容,看得过去就成,老虔婆见邬光霁年纪不大身上钱袋却不小的样子,再听他要求,像是个没甚经验的,于是一边说给他弄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面让最讨她欢喜的“女儿”穿件嫩黄衫子上楼去。
邬光霁只见进来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大姑娘,长得还算周正,一副扭捏娇羞作态,邬光霁心道这地方姑娘家这般年纪还“未经世事”可当真不多见,见那妓女装小姑娘装得也像那么回事,邬光霁觉得有些意思,就装出木讷的模样,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就像初来乍到的愣头青,那姑娘早被叮嘱要如何从这年轻客官身上多捞油水,眼见邬光霁傻里傻气偏偏生一张聪明脸孔,心中自是大为高兴。
邬光霁眼神乱飘地问道:
“你几岁了?”
姑娘低头答:
“十五……”
邬光霁瞧一眼姑娘隆起来的胸口,没吭声。屋里静了一息,那“十五岁”的姑娘不经意地往邬光霁身边贴了贴,霎时一股劣等脂粉的气味扑鼻而来。
这种妓院估计用水也不方便,这些姑娘家平常也不出去,也不知多久没洗澡,身上有体味就用脂粉覆盖,偏偏邬光霁嗅觉完好还懂些识香的本领,轻易就嗅出脂粉底下的一股女儿汗味。
这味儿其实对于男人来说也不可谓不香,有些男人还就爱闻女人那一双金莲的“莲香”,邬光霁稍觉燥热,思绪反而飞远。
邬光霁家里的女性长辈都裹足,大户人家女人的小脚除了丈夫,就连儿子也瞧不见,至于使娘丫鬟都是家生奴,打小要做事不许裹足,故而邬光霁幼年所见的大脚女人居多,对于母亲奶奶的脚怎么长成那么小反而奇怪得很,邬光霁四五岁的时候倒是见过自家三姐被姨娘逼着裹足,三姐姐撕心裂肺的哭声从隔壁院子一直传过来,将当时还穿开裆裤的邬家小少爷吓坏了,待得大些才知女人若不裹足就不美。可是邬光霁盯着自家大脚丫鬟瞧半晌,却是丝毫不觉得有碍观瞻,后头去嫖妓终于有机会让妓女将“金莲”露出让他瞧瞧。邬光霁第一回见那被生拗断成尖尖的小脚,就觉得像桌上吃的猪脚,往后就再也不吃猪脚,也不要看女人的小脚了。
那妓女见邬光霁走神还以为对方是不好意思,她见邬光霁长得俊倒是有些心动,于是又凑近点,一双酥软的手臂搂住邬光霁的胳膊,邬光霁的目光则落到这女子的一双小小金莲上,心中则在琢磨:我似乎还没睡过大脚女人,不知和大脚女人睡觉会怎么样。
邬光霁付了帐从挂着红灯笼的妓院里出来,他走在街上,此时路上已经一个人影也瞧不见,此时月亮已经升到头顶,邬光霁能瞧见那圆盘上灰蓝色的斑块,盛夏的夜空只有蝙蝠和蛾子你追我赶,邬光霁觉得挺没劲,他从那妓女身上下来以后和上去之前比起来除了疲惫和一身脂粉气之外什么也没得到,甚至比起出门前还要没劲。
邬光霁在路上走,影子跟在他后面,月亮在流水里面。他听自己的脚步声一下下敲击着石板路,一面谨防不要失足落到路边的水沟里。几乎是刚踏出勾栏院的那一刻,邬光霁就想不起刚才那妓女的相貌了,他努力回想在京城青楼里面几个相好的样貌,可记忆也不太清晰。
真是白嫖了,邬光霁对自己说。
他这样对自己说着,又想起大脚女人来了,若是有这么一个大脚女人,脚一定要大大的,而且长得像今晚的月光一样,那他一定会娶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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