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处传来一声轻笑道:“小道士挺敏锐的么,只是认人的本事却不大好。”
第 22 章
裴先生还沉浸在震惊中不能回神,身后传来铜门缓缓升起的声音,他慢慢转过身去,眼睛一时有些适应不来光线而微微眯起。
从门外透着的光亮里,有一个人影缓步而入。
清言站在门口,看不清楚神色,声音却平静无波:“你为何要来?”
裴先生笑了笑:“我来寻仇。”
在大师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全明白了。
他相信大师兄,从未怀疑过。
所以,这一切,必然是师父做的套,引他前来,不惜以死相逼,也不过是为了大师兄早日归位,为了这天下苍生早日脱离苦海罢了。
他既然知道师父的目的,便也不怨恨师父,既然师父不惜以死来成全大师兄,那他又何必辜负师父的苦心。
清言抿着唇,伸手招了招,裴先生怀中的书信便轻飘飘地落在他指间。
然而还不等他打开,书信便在他手上燃了起来。
裴先生收回施法的手指,轻笑着道:“大师兄是来问罪的吧,不用审了,我都认。”
清言上前一步,冷声喝道:“子喻!”
“真想不到,还能从大师兄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裴先生无所谓地笑笑,“子喻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幽冥的裴鹿华。”
“我不会让师父死的。”他的眉宇间似有疲色,“所以你也不会有事。”
“大师兄,师父是被问天剑所伤,正中心脏,”裴先生摇摇头,“师父虽然已有些道行,怕也是逃不过的。”
大师兄叫出口,清言的眼底亮了亮。
“师父是天界之人,下界来助我渡劫,”他声音和缓下来,“所以没有那么容易死,你且放宽心在这里呆一呆,等我救了师父,便放你出来。”
裴先生又笑了笑:“大师兄,你还不明白么?只要你一日不飞升归位,我就一日不得安生,便是你这次救了他,还有下次。”
清言没有动,风吹动他的衣袍,更显清瘦。
裴先生继续道:“大师兄,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清言眉尖微动,却终归于淡然。
“我曾经以为,一直是我思慕于你,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所以我不管受多少罪,都没有关系。”
“可大师兄,近来,我却想起一些往事,”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双眸直勾勾地凝视着他:“大师兄,临死之前,你能不能痛痛快快地告诉我,你的心里,可曾有我?”
风似乎突然大了些。
清言脸上平和淡然的表情终于一点点崩塌,一抹凄楚在他眼底浮现,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拽住裴先生的手腕,突然转身拉着他便走。
裴先生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盯着清言袖口的那轮太阳,另一只手忍不住缓缓抚摸:“倘若大师兄真的只当我是师弟,为何要留着这个迟迟不肯归还?”
清言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袖口的刺绣,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天色却突然暗了下来。
乌云之中,一道鸦青色人影手持长矛而立。
“放了阿裴!”那道人影手中长矛直指清言,“否则老子便不客气了!”
“阿靳!”裴先生失声惊呼。
清言松开裴先生的手腕,飞上半空站在他跟前。
“你打不过我。”清言低声道。
“我知道,”靳双楼轻蔑地一笑,“那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你们想碰他一下,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说完,他□□一转,毫不留情地朝着清言刺了过去。
清言并没有接着一招,他侧身闪开,五指伸开朝靳双楼的背后抓去。
靳双楼枪杆一回,朝他手掌再刺,清言该抓为推,将□□推开。
两人交手也应变的速度都极快,转眼间已过了几十招。
因在半空交战,所以很快便引起了太清派中人的注意,所有人都朝这里聚集过来。
就在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的时候,清言却飞身退了回来。
靳双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划,凌厉的剑气如同奔雷,撞在锁妖塔前的广场上,顿时整个山头都跟着震动起来。
飞沙走石间,靳双楼抱着裴先生凌空而去。
“改日老子再来跟你们算账!”
……
一路上,靳双楼脸色都阴沉的可怕,比环绕在周身的那层黑压压的云还要阴沉。
裴先生撑着笑问他:“你现在很像阎罗王。”
靳双楼低头看他一眼,继续不说话,脸色也继续阴沉。
裴先生揪着他的领口,故作轻松地道:“真的要学阎罗王啊?”
靳双楼表情木然地开口,却并不看他,道:“你们方才,拉拉扯扯的,在做什么。”
裴先生有些好笑:“你就为这个生气?”
靳双楼抿了抿唇。
不止为这个,还因为清言方才在打斗中对他放水。
他觉得憋屈,可只要能救出阿裴,他宁可忍下这口气。
“送我回去吧,阿靳。”裴先生叹了口气。
靳双楼的身体一僵,他刹住云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为了他,你竟然连命也不要了?”
“阿靳,我只是回去做个了断。”裴先生温言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同意!”靳双楼直截了当地拒绝。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裴先生抚摸着他的脸庞,“阿靳,相信我。”
声音里带着低低的哀求。
靳双楼凄然地望着他:“幸好我来的及时,才能将你救出来,倘若下一次……”
他话未说完,裴先生便低声道:“我失手杀了师父。”
靳双楼的声音蓦然卡住。
裴先生苦笑:“所以我必须回去受罚。”
靳双楼震惊之极:“怎么可能?那个老道修为高深,凭你怎么可能杀的了他?!”
裴先生涩然道:“是真的,他自己撞到我的剑上来,我……”他顿了顿,“即便如此,毕竟他还是死在我手上,阿靳,我虽苟且偷生,却不愿做不孝不义之人,师父他对我恩重如山,我必须回去认罪受罚。”
靳双楼将他放下,道:“我陪你回去。”
……
当两人回到太清派时,还未进山,便被清言在云层上截住。
裴先生与清言站在远处的云上说话。
如血的残阳笼罩下来,照在山巅之上,所有的流云化作飞红,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焰。
靳双楼不由得想起五百年前那一天。
地狱的红莲业火已许久不曾燃烧过,那一天,却烧透了幽冥的半边天,尸盂失控,业火席卷,临近尸盂的妖兽族损失惨重,一大半人都中了尸盂的毒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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