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也找不到他,可已经有不少人相信是你将他藏了起来。”游容道。
游夙目中冰冷,可唇边却仍有笑意:“阿兄,外面传的该是蓝双已死在我手下了吧。”
游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道:“我也派人去找了,但就算上阿碧的人依旧还是一无所获。若此事真是针对你的,恐怕那蓝双不会轻易现身了。”蓝家人所述并非全假,现在所知,他们确实试过报官,也确实是无人理会,而他们也曾来过游府,但是蓝双只在游夙的外宅住过,当初游蕴仍在,游夙不可能将人带回来,因此府中家丁自然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姓蓝的人,只打发了他们了事。这时候,既然是信王主管此事,他又是那种态度,游容想见篮良等人也难。
“还有,长姊她……”游容不知该说什么,那日是李泓的忌日,对游舒而言意义重大,可就在那样的日子和场合,游舒维护宠爱多年的游夙却被闹出这样的事情。
游夙射完最后一箭,慢慢放下手,道:“是我对不起她。”此次算计他的人不可谓不高明,竟想到用这样的方式下手,游夙的眼底褪去愧疚,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浮起的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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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身接调令,至到达长安,傅绍秋始终满腹疑惑,他原以为自己的余生都将在嶲州度过,又怎知这一纸调令将自己再次召回京城。可最让傅绍秋不解的却不仅仅是如此,而是眼前的这个人,薛王李泱。
其实他一直对薛王心怀感激,谢他对自己母亲的关照,也谢他当初的临别之送,可如今细想起来,这一切却又有些不寻常。
李泱对傅绍秋的满目疑惑恍若不察,微笑道:“当初信王遇刺之事,与你并不相干,我早就说过,以明之的才能,重返长安只是迟早的事。”
傅绍秋离京不足一年,李泱的容貌身形自然也说不上有变化,他的神态语气依旧,可傅绍秋却觉得眼前的薛王较之从前分明有了些不一样,傅绍秋走时李泱尚且默默无闻,但待他再次回到长安时,薛王已是今非昔比。傅绍秋不知今日李泱见他是为何事,只回道:“幸得殿下吉言。”
“你母亲可还好?”
“不敢劳殿下挂心,只是路途劳顿,下官的母亲在路上病了一场,抵达京城后,又休整了几日,如今已经无碍了。”
李泱笑了笑,道:“如此甚好。”
若只是为了寒暄几句,薛王大可不必让自己到他这别院里来,傅绍秋抱手一揖,问道:“恕下官冒昧,不知殿下今日拨冗召见,有何示下?”既然傅绍秋开门见山,李泱也不再应酬,道:“你可知你为何会被调回京城?”
当日自己便是因信王遇刺案受了牵连,而被贬官,可现在傅绍秋正是由于信王的缘故才得以回到长安,他曾是李渂的下属,傅绍秋不明白为何信王会突然提拔他。
傅绍秋迟疑道:“这是信王殿下的意思。”信王虽见了他们几名调任长安的官员,可不过说了些勉励之语,这并不能解开他心中的疑问。
“他提拔你,却不用你,你可知是何缘故?”
莫不成信王仍在为之前遇刺之事儿疑他,不过这只是傅绍秋心中的猜测,面对李泱,他仍作不解道:“下官不知,望殿下指教。”
李泱身侧摆着几支修剪过的木兰枝,红白相映的花朵开得正好,男子侍弄鲜花未免显得有几分女气,可那木兰放在李泱身边,却将他衬托得愈发温和近人。
“你从前是废太子的人,他自然不放心你。至于他出面提议调你回京,那是我向他提议的。”
这话让傅绍秋十分惊讶,他万万没想到此事居然与薛王有关系,李泱见他惊讶的神情微笑,道:“我欣赏明之已久,当初若你仍在东宫辅佐,也许李渂也不会落得那样一个凄惨下场。”
傅绍秋并非是愚钝之人,其中的厉害关系他很快就明白了,难怪薛王就曾多般示好,原来他竟想拉拢自己,如此看来,昔日清闲的薛王也已决意参与夺嫡。傅绍秋感念薛王暗中相助,可东宫之争凶险无比,自己尚且不了解薛王,贸然投靠实在草率,他起身行了一礼,道:“下官谢殿下提携,但……”
像是早已料到傅绍秋不会立即站在自己这边,李泱抬手止住了他的声音,又道:“还有一事,我要告诉你。”
“孙纪……”
傅绍秋猛然抬起头,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再次微微低下头去,李泱像是十分满意的他的反应,道:“孙纪虽被流放,但我已吩咐人照看着他,今年是不行了,明年吧,等到明年这时候我就派人将他暗中接回,只要他肯隐姓埋名远离长安,这辈子便也无忧了。”
若方才李泱的话只是让他惊讶,那关于孙纪的事更是让傅绍秋震动。孙氏父子谋逆,按律孙纪也该获罪斩首,可他却只是流放了事,原来这一切都与薛王密不可分,他为了拉拢自己,竟肯冒这样大的风险。
就算孙纪对傅绍秋而言只是挚友,但这样的人情傅绍秋难以拒绝,李泱从榻上走到傅绍秋身前,道:“无论明之如何决断,我保证将孙纪完好无损的接回来,你不必就因此改变心意。”
他的声音平和,不带半点胁迫的意味,傅绍秋抬眼看着李泱,惶恐道:“下官庸碌,殿下错爱了。”
“你勿要妄自菲薄。”李泱笑了起来,人人都知晓要拉拢那些声名远播的士族官宦,可李泱却也属意这些出身并不显赫的官员,士族们在朝中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又善于观望且顾虑颇多,远不如傅绍秋这样的人来的可靠。
“如今我不用你为我做任何事,你且考虑着,不必着急。”
傅绍秋虽不知薛王是如何救得孙纪的,可孙纪确确实实是逃过了一死,他犹记得当初听闻孙家参与谋反时的心境,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张杂报,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孙家反了。就算他清楚孙纪绝不会与此事有关联,可是即便孙纪是无辜的,在父兄谋逆这样的罪名下,他也难逃一死。而如今,此前的种种痛心忧虑却全部引刃而解,他再次回到长安,孙纪也得以免死,他日便可重逢,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薛王,此乃天大的恩惠。
傅绍秋退开两步,朝着李泱跪了下去,行了一礼,埋首道:“臣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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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泱来时,游夙手上拿着条肉干,正低着头逗弄一只细犬,那犬身子虽瘦,却十分有力,打猎时更是灵活聪慧,比猞猁还要善解人意。细犬虽仰着脖子求食,但并不叫唤,可见是训练熟了的。游夙十来日都不曾出门,在府里也闷得很,他一见是李泱来了,便将手中的肉干扔给那条细犬,笑道:“贵客临门。”
虽说是被拘着,可游夙看上去格外闲适,依旧光彩照人,倒像是奉旨承恩在家休养。李泱是从偏门进来的,来时并不引人注目,只说要见阿碧,所以也未有人前来通报。
凉榻摆在小院内,案上摆着金玲炙、玉露圆、见风消等点心,还有碟造型小巧的水晶粽子,煞是可爱,准备这些点心的婢女大约是怕主人口干,另外还准备了令人闻之生津的梅子汤和用冰镇着的酥山。这些吃食的不远处有幅未成的画作,李泱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游夙见他如此,立即大笑了起来,道:“你该不会以为那是我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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