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游蕴的脸上似乎有些为难:“三郎自幼长在皇后膝下,又是家中幼弟,有时难免骄纵些,如今皇帝隆恩,许他议政,朝中一直都有些非议,还请殿下方便时能周旋一二。”游蕴平日端庄的面容上此时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他无心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宽宥。”
信王忙道:“这是自然。”游夙向来雷厉风行,但和自己倒还没什么冲突,如今游蕴又是这样的谦卑,还讲起与太子的矛盾,看来这游家的态度似乎是呼之欲出了。
这场雨直到晚上才渐渐止住,如今太子妃有孕在身,太子在侍妾那里的日子倒要多一些,才用过晚膳,仆从就进来说孙小将军来了,不出一会儿,太子就见孙光一脸不忿地走了进来。
侍妾早已识趣地退下了,太子斜靠在凭几上皱着眉道:“你这风风火火的是怎么了?”
“太子,我可听说游家已经投靠信王了!”
太子倏忽就直起身,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孙光在太子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有个小內侍今日瞧见信王与游蕴相谈甚欢,还隐约听到信王说要送千年人参还是什么东西的去游蕴府上,而且他们交谈间似乎还说起了太子你。”
听了孙光的话,太子又靠了回去:“不过是送些东西而已。”至于提起自己,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昨日他才刚刚说了游夙几句,他们说起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太子没什么反应,孙光倒急了:“我的太子殿下啊,这怎么不是大事?殿下你想想,之前不就有传闻说是游夙在皇帝面前告发了韦蛟与那黄惟忠私相授受,不然韦蛟也不至于是死罪啊,此事一出,那韦蛟死了也就死了,可是还连累到了我父亲,这不摆明是冲着殿下你来的吗?若说是信王指使游家这么做的也未可知啊!那信王的心思殿下你还不知道?而且今日来对于信王的政见,游家可都是一味支持,但偏偏对于殿下您的政见,游夙常常要与您争辩,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太子慢慢起身仔细一想,孙光说的话并不是毫无道理,他冷笑一声:“游蕴这个病秧子向来倒是毕恭毕敬,不过那个游夙实在是可恶。”
“还有信王那个舅舅齐沧,不过是区区国子监祭酒罢了,竟也耀武扬威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做派!”
太子一拍案几:“李沣真是胆大包天,我看他是忘了谁才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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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太子的脸上一改往日的不耐神色,他有些激动地盯着傅绍秋问道:“此话当真?”
傅绍秋点点头道:“是,臣已经去查看过了,虽然现场禁止进入,不过那地方确实是在齐沧宅邸附近。”今日午后时分,宜阳坊内起了一场大火,死伤者有十数人,据查访,那起火的砖窑是为齐沧所有,他今年才进京,为了修葺宅邸,便就近烧砖取土。
太子合掌一拍:“太好了!年初皇帝才刚刚下过敕文,城内不得穿凿为窑,烧造砖瓦,这齐沧算是撞上了。”皇帝不久前才调齐沧来京,如今转眼就出事了,这不是打了皇帝的脸吗,他正愁找不到信王的错处,这就白白地送上门来了。
傅绍秋又道:“信王已经在上下打点了,想就此遮掩过去。”
太子冷笑道:“他倒是想的容易,这样的事情怎么遮得住,御史台的那帮人也不会轻易放过齐沧。”御史台有太子的人,也有信王的人,可是像御史中丞文珍,御史邢远风、邝淼几人都是出了名的不偏不倚,别说是齐沧,就算是游夙他们也是照参不误。那私窑立在那里想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查起来很容易,这次信王就算是有心想保他,可是齐沧也躲不过去了。
“殿下是打算不再过问此事,由御史台出面弹劾?”傅绍秋问道。
太子皱了皱眉道:“你刚才不是说火势很大吗?而且还有民众死伤,想必御史台很快就知道了吧。”
傅绍秋沉吟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此事的罪魁祸首是齐沧,且造的是他自己的宅子,至于是否累及信王,全凭皇帝定夺。”
“你的意思是?”
“为以防万一,殿下理应即刻进宫,将此事奏明皇帝,要是信王今晚先行面见皇帝,自行请罪,顾念其态度,皇帝不一定会迁怒于信王。”
傅绍秋的话音刚落,太子就直接拒绝了:“不可,这件事又不大,我巴巴地跑去禀告,倒显得是我算计他似的。”太子刚刚才借着贺归真而重获圣心,心中多少还有些忐忑。
傅绍秋才刚要张嘴,可是太子又继续反驳道:“方才你也说了,信王正在打点了,想大事化小,他又素来好面子,又怎会主动去请罪,你多虑了。”
太子的话至此,显然是不愿采纳傅绍秋的建议,傅绍秋也不再多话,只盼真的只是自己多虑,不然就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傅绍秋回到家的时候,一个十六七岁的女郎刚刚将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个药碗,见到傅绍秋忙道:“郎君回来了啊,老夫人在屋里呢。”这女郎名唤抱琴,已经在傅家服侍了四年。傅绍秋自己原本是用不到婢女的,只是想到老母亲年纪渐渐大了,身子也不好,需找个人照看,他这才买了个婢女来服侍母亲。
傅绍秋从抱琴手里接过碗:“我来吧。”
抱琴笑道:“也好,那我就先去做饭了。”
傅老夫人有腿疾,平日里多半是坐着的:“绍秋回来了。”
傅绍秋将药碗在案几上放下,正看到桌上放着一个食盒,盖子已经打开了,最上面一层放着的是碟樱桃毕罗。
傅老夫人看着那个食盒道:“下午的时候孙将军家的小郎君来过了,又带了不少吃食来。”她说着将食盒的上面两层撤去,露出最底下的那碟吃食:“你看,还有你最喜欢的芝麻胡饼。”
傅绍秋“嗯”了一声,没有接话,将那碟子毕罗拿出来放到桌上:“娘您先喝了药,刚好用毕罗去去嘴里的苦味。”
这药也是喝惯了的,老夫人面不改色地将一整碗深色的药汁喝了下去,傅绍秋又递上手巾给母亲,傅老夫人擦了擦嘴,拿了块毕罗,却迟迟不吃。
“娘怎么不吃?”
傅老夫人看着那块毕罗:“你小时候哪有这样的好东西吃,娘在想如今你也算是有出息了,能在太子府当差,那孙家的小郎君常常来看望我,想必跟你是十分要好的,如今那薛王殿下也时不时地差人送药材来,这薛王也是贵人啊。”说到这里,傅老夫人只觉得十分欣慰,丈夫早逝,她含辛茹苦地将儿子拉扯大,傅绍秋也争气,一举考上了进士,如今的生活虽然说不上是大富大贵,可是比从前好太多了,老太太已经心满意足了。
傅绍秋笑了笑道:“娘快吃吧。”那日避雨偶遇后,薛王便偶尔差人送些药石补品过来,送东西的仆役说薛王吩咐不用上门道谢,那些东西都不算太贵重,傅绍秋就也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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