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佯装生气地瞪着女儿,玩笑道:“过不了几年就要去做人家的新妇子了,还这般耍野,可仔细没婆家敢要你。”
晋安正欲开口,却见皇帝忙摆手道:“天子的女儿何愁嫁?再好的驸马娶了我们灵儿,那也是高攀。”他又继续对晋安笑道:“你若喜欢鹰,尽管去挑去选。”皇帝望着女儿的笑颜,原本含笑和蔼的神色却渐渐缓了下来。
见皇帝神情有异,晋安不解道:“阿爹怎么不高兴了?”
“我只是想到你哥哥了。”若是李泓还在,他即为太子,也许会比李渂要出挑些。
皇后闻言,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僵了一下,她知道皇帝所指的是逝去多年的李泓,那是她心中无法触及的痛处。晋安却以为皇帝还在为太子与信王忧心,便劝解道:“五哥如今也好好的,阿爹勿要再忧心了。”
皇帝一手拉着女儿,又用另一只手拉过妻子的手,深深地叹了一声。皇后心中酸涩,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皇帝,只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皇帝刚要发声,突然觉得嗓中发痒,猛地咳嗽了起来,皇后忙轻拍着皇帝的后背,可皇帝的咳嗽根本止不住,他抬手捂着嘴剧烈地咳着,直到脸咳得通红才慢慢止住,皇帝剧烈地喘着气,口中一阵腥甜,他慢慢地放下手,才惊觉掌中一片血迹。
“阿爹!血!”晋安已惊叫出声,因为害怕,她的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些尖利。
皇后的脸色霎时就变了,大声吩咐道:“快去传医官!”
消息传到游府的时候,游蕴与游夙两兄弟正在对弈,游夙执白,但棋盘之上白子颓势明显,他敲着棋子,迟迟不落,又细想了一会儿,便将两枚棋子往棋盘上一掷,笑道:“我认输了。”
天气还不算冷,可游蕴手中已早早地握上了一个小暖炉,他看着游夙道:“如此轻易就认输了?”
游夙穿着件浅紫色圆领襕衫,他拢了拢衣袖,含笑道:“兄长的棋艺独步多年,输给你,我又不丢人。”
游蕴斜了弟弟一眼,又道:“你方才没有用心下。”
“即便我认真下了,也还是输。”游蕴棋艺不凡,游夙的围棋就是他教的,即便游夙下得绝不算差,可仍旧不是兄长的对手,从小到大也没赢过几次。
就在游夙与兄长顽笑时,阿碧走了进来,他的步子不轻不重,恰好能让人听见,却又不扰人,他轻声道:“宫里传出来消息,皇帝病了。”
游蕴放下手炉,皱着眉问道:“什么病?现下如何了?”
“在跟晋安公主说话时,皇帝就忽然咳血了,医官说是内火虚旺,现已歇下了,皇后正陪着。”
事情来得有些突然,皇帝这几日还好端端的,也没听闻有什么不适,为何会突然咳血了,游夙道:“若真是凶险急病,定会召众大臣入宫,既然皇帝没派人过来,那我们就当不知晓吧,要是明日歇朝,宫里也派人来传话。”
游蕴点了点头,又道:“皇帝突然病了,这朝中怕也是要跟着不太平了。”内火虚旺,听上去并无大碍,只是,若皇帝一病不起,那现在的形势便是十分凶险了。
游夙笑了笑,示意兄长宽心,道:“我会让人去留意消息的。”游蕴身体不好,游夙怕兄长乏了,便也不再多言,先行回去了。
新开的菊花已经在院中摆上来了,各色品种含羞待放,游夙走在园中,漫不经心地用眼神扫过那些名贵的花朵,突然问道:“你还记得那日为我牵马的张翟吗?”
朝中想巴结游夙的官员很多,像张翟那样品阶的也不少,阿碧稍作思索,点了点头。
游夙低头看着一株将开未开的白菊,鲜妍艳丽的脸上带着浅笑,道:“张翟不是会写文章么,也该让他出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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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皇帝有恙的消息并未立即通知大臣,只是知会了几位亲王进宫探望。皇帝已经不咳嗽了,可还有些头晕,正躺在榻上养神。
太子是最先到的,刚得消息,他便匆匆赶来了,来的路上他胸口猛跳,眼下正值多事之秋,皇帝有恙,他身为太子必须要在场,若信王率先进宫,趁机蛊惑皇帝易储,那他就彻底完了。好在皇帝看上去精神尚可,这也让太子微微松了口气。这阵子的局面对太子来讲十分不利,他不确定皇帝是否还在疑他,便也不敢多言,只垂袖站在皇帝榻边。
李泱不言不语地站在一边看着殷勤的信王,心中思虑着皇帝的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皇帝素日里身体尚可,虽然经医官诊断皇帝并无中毒的迹象,为以防万一,还是将皇帝近日的饮食与器物都查验了一番,但并无不妥。
晋安公主坐在榻侧,握着父亲的手不放,皇帝面有疲态,但还是冲女儿安慰般地笑着。
看着皇帝略带憔悴的面孔,李泱心中并无太大的感触,他八岁出宫,独居王府,在他的记忆里,对皇帝的印象大都来自节庆朝拜时的跪拜大礼,或家宴之上遥遥的身影。那维系身份的血脉相连,早已在日复一日中逐渐冷淡稀薄。
皇后亲自喂皇帝喝下了一碗汤药,又拿了手巾替皇帝拭了拭嘴角,然后对众人道:“如今宅家好多了,你们也都先回去吧,别忘了告知诸位王妃,也好叫她们放心。”
信王应声道:“王妃原本想跟着我一块儿进宫,只是未得宅家与皇后的旨意,也怕她来了反而扰了宅家。”
“信王妃有心了。”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复又想起了什么,侧头对太子道:“我记得太子妃的身孕有七个月了吧?”
太子没料到皇后突然跟他说话,忙回神应了声是,皇后又道:“她身子不便,让她不必忧心,也不用特意进宫来看,好生将养着吧。”
从前太子在面上对皇后还算是尊敬,皇后无子,可在宫中却还是处处压制他的生母孙贵妃,日常细久,太子心中不免有些不满,但眼下他的地位岌岌可危,不得不谨言慎行起来,便忙对皇后作揖道谢。
出宫的路上,李泱与李沛同行,想起方才殿中的情形,李沛打趣道:“如今太子也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了,倒是难得。”
太子虽然跋扈,但在皇帝那里向来是十分恭谨,可纵然如此,若是众兄弟在场,他也是时时持着太子的身份,像方才那般谦卑着实少见。
“东宫的官员到今日还未补齐,宅家对太子也是不咸不淡,想必太子心中是万分忐忑。”
李沛凑近了些,轻声道:“之前的刺杀案到如今也没个公断,那些刺客歹人更是一个都不曾抓到,万一此事不是太子所为…”若刺杀案真是信王的苦肉计,瞧太子眼下的处境,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刺杀案原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那些所谓的凶徒更是无从找起,李泱装成不明就里地样子道:“不管事情如何,现在太子还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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