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为太子做事?”游夙说话的时候神情轻松,似在欣赏范俨脸上失措。
太子有今日的地步,游夙功不可没,既然是他将太子逼上绝路,那他也不是没防着,而今日进入孙家的那几人之中,范俨无疑是最容易被攻破。
“太子是君,满朝文武都是…都是太子的臣子。”范俨看了眼游夙,不由的心中一紧,方才孙世辉千叮咛万嘱咐的神情又出现在范俨眼前。
游夙似乎是轻叹了一声:“太子想谋逆,你也要跟着做反臣?”
范俨冷汗直下,他如今已上了孙家的船,现在要再靠岸,怕是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道:“游侍郎,此话不可乱讲。”
游夙又捏了一块毕罗,却不急着吃,道:“在我这里说总比在大理寺狱里交待要来的舒服些。”
“难道游侍郎说什么便是什么吗?我不过是与孙将军有些私交,这也不行吗?”范俨急道,就算游夙亲眼自己进了孙家的大门,那他也不会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与太子有关系。
听了这话,游夙也不恼,笑道:“若真要定你罪名,难道你还怕我寻不着你的错处吗?你死便死了,可到时候抄家流放没入奴籍,受罪的都是你的家人。”
游夙咬字很轻,可落入范俨耳中却是一声惊雷:“侍郎是在威胁我?”
“我非君子,却是忠臣。”
游夙下了榻,缓步走进范俨,又道:“说句大不敬的,若太子真窃得皇位,他能许你左仆射还是中书令?如今我已知晓,太子就算起事,胜算又有几分?”
范俨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左手,不让它乱抖,游夙斜他一眼:“不如你将孙世辉谋划之事告知于我,到时候你可就是功臣了,得到的也绝不会比孙世辉许你的少。”
“你跟着太子,必死无疑,可若此时迷途知返,你不仅可以安然做你的禁苑总监,将来的高官厚禄也不在话下。”
范俨本就衣食无忧,身居要职,家中又是娇妻美妾儿女双全,谋反这样的事情本不是他想做的,但孙世辉是他长辈,又许他成事之后晋升尚书,他这才动了心。可眼下逼宫之事已被泄露,这尚书眼看着是当不成了,范俨又害怕起来。
“范总监熏衣物的香料中掺了苏和香吧?大理寺狱里可闻不见这样的香气,那里总是有股子腐烂的气味。”
眼看着范俨脸色煞白,游夙方才收了尾音,转过身道:“说吧。”
“孙将军只说让下官在九月初三晚将禁苑宫门打开,以迎骁卫…不不不,是叛军。”一番威逼利诱下来,范俨早已动摇,他又心想,即便他不交代,若被孙世辉知晓他与游夙见面之事,也不见得会救自己,还是现在说了保命的好。
“九月初三?”
范俨忙点头道:“是,届时会有几队骁卫先行进入禁苑,盘踞在内,伺机进入重玄门,而后与剩余骁卫兵马里应外合,杀入玄武门。”
经禁苑进入后宫,这倒是条好路线,游夙思量后很快发现了不对:“宫中生乱,驻守在皇城附近的禁军必定入宫护驾,骁卫府兵都在城外,城中能动的兵马没多少,如何能对抗禁军?”游夙拂去笑意,言语间便是压迫与强势,范俨苦着脸道:“下官实在不知啊,我也问了孙世辉,可他说他有办法,叫我无需担心。”
“对了对了,在临走前,下官瞧见孙世辉又与骁卫将军周若风耳语了几句,至于他们所商何事,下官就不知了。”
见他这模样,倒也不像是骗自己,游夙又问了几句,就让范俨领着儿女回去了,临走前无需游夙吩咐,范俨便多次表示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告知第三人,游夙也未多说,只笑了笑。
范俨此时顾不上太多了,只想赶紧带着儿女离了这活阎王,赏赐加封他也都不想了,还盼游夙能放过自己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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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早在李泱的亲王仪驾到达之前,宋州刺史早已携僚佐正长及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恭迎相侯,朝拜之后,李泱又宣读交授皇帝的制书。即便是在灾时,这些礼制依旧严格而井然有序,一番下来也费了不少功夫。
行完大礼,众人退散后,宋州的刺史府便临时成了李泱的下榻之处,仪驾中的亲卫驻守在府邸内外,随处可见有人戍卫。
宋州刺史魏广是一州长官,向李泱叙述灾情的任务便落在了他身上。早前听闻皇帝派了薛王来宋州治灾,魏广是半点也不敢怠慢,要是灭蝗的差事办好了,造福百姓自不必说,而且说不定他还能凭功调往长安,去做人人艳羡的京官,于公于私,魏广此次都是不遗余力。
如今正是秋收的时节,可李泱一路而来却是满目荒凉,官道附近逃荒的饥民不计其数,一到宋州李泱也顾不上行程中的颠簸劳累,稍作休整便传魏广前来问话。
“下官宋州刺史魏广,参见薛王殿下。”
“魏刺史起来吧。”
年轻俊美的亲王眉宇间有着难以遮掩的疲态,可见确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宋州,这养尊处优的皇子,竟愿亲自到这受灾的州县来,魏广心中又暗生了几分敬佩。
“河南道大致的灾情,我已知晓,你再将宋州如今的形势说来便罢。”
魏广又行了一礼,道:“本州下辖七县皆受蝗虫所扰,其中又以楚丘、谷熟、虞城、枳城四县受灾较为严重,尤其是楚丘县,野草树叶皆尽,更逞论庄稼,如今那里已是十户九空。”魏广说到最后又回想起饥民的惨状,更加面露不忍。
看他这神情,李泱便知此处灾情的严重,追问道:“赈灾的粮食可都发放完毕?
“依据敕令,此番皆是无偿赈粮,三口以下,每户给米一石,六口以下,给米两石,七口以下,给米三石,其当户人多的,亦不得过五石。但这些粮食仅够十日之用,再下去本州的官粮就不够了。”
李泱在路上得到长安发来的消息,河东节度使所调拨的五万石粮食已在路上,便安抚魏广道:“河东节度使已调拨了十万石粮食,前天已到陕州,不日应该就能下发到这里,虽然分配给宋州的有限,但也能稍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如今京中来了人,又有粮食拨到宋州,魏广心中安定了不少,但还未等他松口气,便听李泱又问道:“你治下可有官员富商擅自囤积粮食、哄抬粮价之事发生?”这是李泱来之前一直担心的事情,宋州遭灾严重,谷米紧缺,就怕有人借机生事掠财。
“没有!绝没有!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情绝不会发生在宋州境内。”魏广急忙否认了,心中想着过会儿定要赶紧派人去详查确认,谨防有人恶意囤粮。
李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最好。”魏广暗捏了一把汗,薛王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可说起话来却有几分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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