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手握重兵更加坚实的后盾了,李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射箭场里来来往往的官员。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母亲就去世了,李泱甚至记不清母亲的长相了,只恍惚记得她是很美的人。确实,他的母亲曾因倾国倾城的容貌而入选内廷,从而得到皇帝的宠爱,可惜天妒红颜,这么一个美人却早早病逝,只留下了个儿子,独自飘摇在人世。但在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了,斯人已逝,总有新的人被选进来。
这厢游蕴才刚下场,皇后赏赐的点心就来了,“这是皇后赐下来的,皇后说离开宴还要一阵子,先请尚书和郎君用点吃食。”內侍满脸堆笑,说着便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两碟精致的金乳酥和七返膏,做得小巧可人,香气扑鼻。游夙一大早就进宫朝贺,上午也都没吃什么东西,看到这些点心之后毫不客气地先捻了一块来吃。
站在远处的李泱冷不丁地看到了游夙,而对方似乎没发现自己,那人的发髻上簪了朵白菊,很是出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李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之后在游夙一个不经意地抬头间,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游夙朝他勾了勾嘴角,不过很快,来往的人群就隔断了他们的眼神。
08
以往乐游原是皇家重阳出行的不二之地,那里还修建着高高的亭子,以备天家临幸,不过自从大雁塔重新修葺之后,皇帝李晔明显更是中意位于城中的大慈恩寺。从大雁塔上望去,长安风景尽收眼底,繁华的坊市,游人如织的街道,还有远处烟波浩渺的曲江池。虽然在
大明宫的高阁上也能看到长安城的景象,但是两处风景大相径庭,各有妙处。
长安盛景尽在眼下,这是帝国最繁华的都城,这是万国来朝的中心,这是李家皇室的天下,这是经过几代皇帝治理的太平盛世,李晔站在高高的塔上,心满意足地远眺着属于他的国度和城池。
他拉过身边的游舒,将两人的身形靠得更紧了些:“孟如,你看,这就是朕的长安。”游舒身着朱色的七破长裙,高耸的峨髻上装饰着象征她皇后地位的十二钿,一朵灿烂的金菊掩在发中,她的眉心贴着一枚珍珠,绘出花瓣的样子。多年的夫妻让她明白皇帝此刻的心思,
她笑道:“是宅家治理有方。”
李晔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转身道:“赐酒!”
內侍早已经备好了赏赐的酒品,随行的人员先是恭谨参拜谢恩,然后才接过酒盏。
“这次重阳佳节,太子安排得不错,这几年倒是愈发老练起来了。”李晔饮下菊花酒,将杯子递给身边的杨海。
李渂上前道:“儿子不才,只求为宅家做些鞍前马后的事情。”他的脸上有着喜色,皇帝的嘉奖比什么赏赐来得都有分量。李晔重新转身看着城景:“都是自家人,渂儿不必谦虚,你这个做哥哥也该给弟弟们做表率。”
突然一个稚嫩的童声道:“我也要给大家做表率!”说话的孩童是李渂的儿子李玹,李玹已经有四岁了,正是十分天真童趣的年纪。
皇帝听了笑着对李玹招招手道:“玹儿来。”太子妃刘氏轻轻推了推李玹,笑道:“快去,宅家叫你呢。”
李玹一手捧着个摩合罗娃娃,一手还拿着块重阳糕,他哪个都不愿舍下,只好都拿着走到李晔身边,李晔一把将他抱起,问他:“你要怎么给大家做表率呀?”
李玹歪着脑袋想了想,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表率,只不过是刚才顺口接了一句而已,他思考了片刻才道:“多吃饭!阿娘要我多吃饭,才能长大!”
周围的人被李玹的童言童语给逗笑了,皇帝笑得胡子都一颤一颤的:“哈哈哈哈哈哈,那你岂不是要做个饭桶表率了。”
李玹没弄懂大家为什么而笑,但是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他咬了一口重阳糕,又把糕点递给皇帝:“宅家也吃。”
皇帝笑道:“玹儿还是自己吃罢。”四五岁的孩童虽然身量不大,但是抱久了手上也吃重,他将李玹放到地上:“倒是又长高了些。”说着又朝四周看了看:“瑜儿呢?”李瑜是信王李沣的儿子,还不到一岁,只能被抱着。
被奶娘抱着的李瑜懵懵懂懂,睁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是认出了皇帝,就笑了起来,信王妃尹氏拿着帕子替儿子擦了擦嘴角的涎水,笑道:“瑜儿认得宅家呢。”
李沣也跟着道:“瑜儿这些日子懂事了不少了。”站在一边的李玹盯着被抱着的堂弟,见他红扑扑的小脸蛋便觉得十分可爱,他走到奶娘身边,垫着脚抬起手想摸摸这个小堂弟,但是太子妃在身后唤住了他:“玹儿回来,小心弄疼了瑜儿。”
李玹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又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小奶娃儿,把手中的摩合罗娃娃递给奶娘道:“这个给小弟弟玩。”尹氏上前笑着接过摩合罗道:“小郎君真是大方。”
皇帝满意地夸奖道:“玹儿倒是有做哥哥的样子。”
站在后面的李泱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后便退了出来,皇帝兴致正高,估计还要在上面游览一会儿,自己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几个皇子也都陪着自家母亲,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这么想着,李泱就暗自退了出去,想去别处看看。
檐铃被风吹着,发出清脆的声响,金吾卫守在廊下,一丝不苟地执行着皇家戍卫,这时李泱遇到了同样要下塔的游夙。
游夙做了个向上看的动作,笑道:“殿下怎么不在塔上待着,宅家还在上面呢。”
“小舅舅不也是正要下去吗?”李泱道,之前在玄武门只是匆匆一瞥,两人并未交谈,现在倒是讲上话了。
游夙拢了拢袖子,道:“我又不是你们李家人,现在在上面也没什么意思。”李泱听了他的话,玩笑道:“宅家对你这个游家人,可比对我
这个李家人亲厚多了。”这话虽然是玩笑,但是所言非虚,游夙长在皇后膝下,而他只是个幼年独居的皇子,从小到大皇帝见游夙的次数比他多得多。
这时原本并肩站着的游夙突然又靠近了一些,李泱瞥见身侧的人动作,不解地转头,正欲开口询问,不料盯着他襟上的茱萸道:“这个不衬你。”
李泱低头看了眼茱萸花,笑道:“这是宅家的赏赐,各王都有。”说话间,游夙的手已经伸了上来,直接摘下李泱衣襟上的茱萸。李泱感觉到游夙的手指在他襟上一顿,似有若无地抚了抚后又迅速离开,然后他抬手摘下自己发髻上的那朵白菊,重新插在了李泱的衣襟上。
游夙手一松,那朵茱萸就坠下了高塔:“这个更好看些。”李泱低头仔细看了看那朵白菊,似乎不是常见的品种,如今在长安,珍稀的花卉品种常常价值百金甚至更多。
李泱没有拒绝,笑着道:“多谢小舅舅。”菊花的香味很淡,倒是那人身上的沉水香气更浓些。两人依然挨地极近,李泱看着游夙的侧颜,一时搞不清他这样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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