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齐冷哼道：“你害死那么多人，得到这样的结果，真是便宜了你！”
元靖风猛一挣扎，越发狰狞起来：“我本是承云掌门，受尽世人尊崇，也无心杀戮那么多人，是断无常……是他让我用什么血池渡龙，才……才害死了那些村子……”
他说至后面，忽然静了下来，喃喃低语道：“我不该……不该贪心不足……”
龙寒冷哼一声，并未说什么。
靠在肖母怀间的林三姑目光游离，第一次忽然觉得自己是那样惘然，那样迷茫与恍惚……
肖母微微怔了怔，如元靖风所说，世风日下，自己的确恨透江湖纷争，所以越来越不想掺进这江湖半步。而她多年的仇恨，已不知不觉在幻月谷的柔光里渐渐模糊了……
林三姑看着眼前这个杀尽自己全家的人，蓦然间觉得一切都是那样可笑而可悲。她因家毁人亡，因此恨尽世间一切，也亲手毁了不少别人的家庭，她的所为，何尝不比元靖风更凶残？如今仇人就在身前，即便立时将他碎尸万段，可死去的人已再回不来，而自己铸就的杀戮也挽回不了什么，她更是愧对母亲与妹妹！
“如果……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还有亲人，会不会不一样呢？”林三姑幽幽想着，偏头看向肖母与肖青彦，不由间眼眸泛起了泪光。她这一生，似乎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平静的心绪，这一刻，她感到无比的安实。
洪齐看着元靖风，摇摇头道：“你不会明白，心术不正，永无宁日！”
忽地又见元靖风大笑道：“我元靖风英雄一世，也糊涂一世，我不甘心，不甘心……断无常，你……”他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接着又猛地咳了几声，声息已然渐渐弱下去。
他面孔狰狞，尽是不甘与愤怒，口里喃喃自语着：“我终于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随即两眼一瞪，终是撒手死去了。
“他终于死了！”林三姑轻轻喘了口气，看着肖母与肖青彦，微微笑道：“你们不恨我，真好，原来我一直有家人的，我好舍不得……我不该……”林三姑轻轻说着，渐渐也目光涣散。
肖母急忙呼了她两声，只见林三姑身子一斜，轻轻倒在了肖母怀中。
“青瑶，青瑶……”肖母紧紧搂着林三姑，哭泣道：“好女儿，你刚与母亲相认，怎么就离开了呢？”
“姐姐……”肖青彦也抱住林三姑，哽咽着唤道。
龙寒轻轻叹了声：“三姑含笑而走，大哥心里宽慰许多，你永远是我的三妹，大哥不会忘记你！”
屠长魂跪在地上，向着林三姑恭敬磕了三个头。龙寒也俯身拜了一拜，看着眼前众人，黯然摇了摇头，随即便与屠长魂默默离开了。
肖青彦似乎哭累了，只觉周围一切仿佛突然都变得不一样。她颓然看着血泊中已然僵硬了的元靖风，这个曾经教导过她大半修为的人，也曾经杀戮过她一家上下的人，终于在这个世间消失……
元靖风，他终于什么也没有得到……
洪齐蹲了下去，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暗自低叹了声。
肖母抚着肖青瑶安静的面庞，决定带着她回幻月谷。这个女儿，做了很多错事，却又那样哀怜，世间太多的是是非非，究竟应该怎样呢……
山野里忽然刮起了风，将周边的灰尘又扬了起来，四周再次变得灰蒙蒙一片……
……
第七十章 涅槃
姜易尘被白鹰带至了朝天峰。这里四面临海，孤峰兀立，峰上云雾缭绕，峰下海水澎湃，仿若世外之境。
朝天峰上住着成百上千的白鹰，它们因不被中州接纳，便大都聚居于此处生活。
带回姜易尘的那只巨大白鹰，便是朝天峰白鹰之首，被西瑶国唤作白羽王鹰。
姜易尘此时正昏迷不醒。他全身血肉模糊，筋骨尽碎，辛得还存有一丝微弱气息。
随后姜易尘被白羽王鹰放至一块坑洼不平的巨大整石上，成群的白鹰围在他身侧长鸣不已，仿佛在做什么仪式。
这块整石名为涅槃石，乃白鹰涅槃重生之石。白鹰四十岁的时候会开始老化，喙长而弯曲，爪子变得僵硬，羽毛浓而厚重，为了选择重生，白鹰每日便站在朝天峰顶，双目注视太阳，不吃不喝，开始了痛苦的重生过程。
白鹰用喙击打涅槃石，直到喙完全脱落，然后静静等待新的喙长出；它们又用新喙把爪上老化的趾甲一根根拔掉，鲜血一滴滴洒落；当新的趾甲长出后，白鹰再用新的趾甲把身上羽毛一根根拔掉，鲜血再一滴滴洒落……
就这样，经过漫长蜕变，在淋漓的鲜血中浸浴之后，新的羽毛重新长出来，白鹰便又能俯仰天地，穿云破雾，搏击长空……
这涅槃石，便也即是白鹰涅槃重生的地方，只有经过最痛苦难熬的洗练，它们方能获得第二次翱翔天空的生命……
白羽王鹰向着众鹰鸣叫了几声，随即就见十数只白鹰纷纷走至涅槃石上，忽地向着自己身上啄了一口，接着便见一滴滴鲜血缓缓落入石上，瞬即又融入了进去。
白鹰的血融进涅槃石后，只见涅槃石上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血雾，片晌后便完全笼在了姜易尘身上。
随即那些白鹰就纷纷退了开。接着又见白羽王鹰飞至朝天峰最高处，霍地向着高空长鸣了一声，峰上数十只白鹰也都齐齐向着海天之外长长鸣叫。峰下潮水一击，荡起千层浪花，海天之中的朝天峰如幻如实，恍如虚境……
如此一别便过去了半年，江湖风云聚变，世事无常。
断无常依靠八方镜的伏龙之力，闭关修炼了半年，出关后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身功力更是惊天动地。
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江湖人人惧之如魔。曾有数十名高手联合挑战他，然而紧紧一招相磋后，便个个都伤骨断手，自此中州再也没有任何人敢与他为敌。
断无常完全掌控了承云门与鸿天教，但凡有不从者，或是被他所杀，或逃离远走，就连天净院的萧南风也被他收拢在手中。天净院自此则彻底沦落不堪。
在世人眼中，断无常就如神魔一般，整个中州几乎都拜在了他的脚下，没有一人再敢违逆……
断无常享受着莫大的力量，为一试身手，他恣意毁断擎宇峰，引得大水咆哮，淹了整整一座都城。他视人命如草芥，自封为天帝，称自己是天下之主，掌管整个天下苍生。江湖各派无力反抗，几乎都只得服从于他。
……
而肖青彦与母亲回到幻月谷后，便再没有出去过，也再没理会江湖世事。
肖青彦平常则独自在谷中做些农活，有时帮着丫鬟采摘瓜果。这本是肖母一直期待的事，然而见着女儿逐渐变得静默少语，她又觉得心中不踏实。
洪齐与肖母的关系倒是好了很多，洪齐经常会在肖母家里住上几日，也帮忙做些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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