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镖局糊涂账_闻笛【完结+番外】(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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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识途转而问道:“李大哥,倘若我们不去,你也会改变主意吗?”

  李大哥立刻道:“不,我一定要去,杀子之仇不能不报,可你们不必为了分外之事,把自己的命搭上。”

  赵识途耸肩道:“那便是了,你和那小鬼都打定了主意,我难道能坐视你们涉险不成,况且护送燕兄本来就是我们此行的任务,救他自然也是分内之事。”

  李大哥收回目光,凝向面前的年轻人。

  他的眼睛已有些混浊,眼窝深陷,眼角布满了粗纹,赵识途的眼睛却依旧清亮澄明。

  他不再劝说,转而从口袋中摸出一件东西,塞进对方的手里。

  赵识途觉得手心一凉,低下头,看到一颗椭长的玛瑙珠,诧道:“这是……?”

  李大哥道:“我们这镇子虽然偏僻,可有老天赐的山与水,本来的日子过得还算安宁,这颗天珠是一个寄宿的旅者赠予我的,本来打算等寒儿长大些,再给他戴,可惜已经等不到那一天了。”

  那珠子原本质地厚润,此刻却像尖刀一样刺手,赵识途摇头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李大哥道:“你听我说完,那孩子跟燕先生学了识字之后,读了几本书,便天天念叨着什么繁花似锦,草长莺飞的,让我带他去中原看看,我大半辈子都呆在这石头镇里,哪里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本想等寒儿长大一些,再想法子带他过去,如今怕也是没有机会了。你替我收着它,也算替我带寒儿走一遭,看看他一直念着的地方。”

  赵识途沉默了少顷,点头道:“我明白了。正巧我也没有爹娘,带上这天珠,便不会忘记李大哥一片父母心。”

  李大哥怔道:“实在对不住,害你跟着伤心。”

  赵识途摇头道:“我虽没有爹娘,却不是孤儿。而且碰巧我从小就被人带着,走过很多地方。”

  李大哥道:“哦?你们从前做的也是商队的营生?”

  赵识途道:“不是,是镖局的营生。”

  赵识途抬手一指,指向镖车上的旗子。

  他的镖车就停在村口,旗上绣着“护途镖局”四个金字,迎风招展。

  李大哥盯着看了一会儿,道:“明天咱们骑马上路,这金字招牌,怕是不能带在身上了。”

  赵识途勾起嘴角,手臂打了个回弯,食指对着自己心口点了点:“没关系,都在这儿呢。”

  *

  第二日,各人骑马上路。

  这五匹马是李大哥精挑细选的,已是石头镇最好的坐骑,毛色深黑光润,都混有大宛马的血统,脚力惊人,能耐严热干渴。

  马的脚程果然比骆驼快得多,出发后没多久,便把镇子远远甩在身后,错落的屋顶都隐没在黄沙中,再也看不见了。

  然而越向深处走,周遭的环境便越是荒凉,饶是良马,也连连犯怵,裹足难前。

  到了这里,赵识途才体会到李大哥所说的“不一样”。先前他们穿越的根本算不上沙漠,有官道,有驿站,甚至还有绿洲散布,白杨夹道。

  这个地方别说官道,连羊肠小径都没有,更不会有人影,只有起伏的沙丘,羽毛似的沙子散落在石滩上,石滩在沙丘顶端有嶙峋的凸起,有些倒叉在地里,像一排排的野兽骸骨,形貌巨大,模样骇人。除石头外,真的野兽骸骨也时常可见,半埋在沙子里,表面已在风吹日晒下变得斑痕累累,或许其中还夹着人骨也说不定。

  队伍怕走错路,只能放慢速度,跟着老狗的指示,边走边辨。

  骆欢骑在最前方的马背上,老狗就抱在他怀里。

  他安静得一言不发,连马蹄踏过沙地的声音,老狗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都比他发出的声音更大。

  明月珠原本走在他后面,中途拉紧缰绳,放慢步速,退至赵识途身边,压低声音问:“赵镖头,我有一事不明。”

  赵识途道:“但说无妨。”

  明月珠道:“燕先生的宝贝就是金缕衣,还穿在那小鬼身上——这两件事,你究竟是如何察觉的?”

  第20章 万径人踪灭(二)

  赵识途得意洋洋道:“并不难察觉。其一是他的行动,他在酒馆挑战上官时,表现得异常大胆,起初我以为他只是不知分寸,但后来发现他并非性情鲁莽之类,想必出手之前,已经有了自保的法子。其二是他的言辞,他对燕兄虽然关切,态度却与李大哥有所不同,屡次失言,皆是出于心焦之故。”

  明月珠狐疑道:“仅凭这些就能断定?”

  赵识途道:“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在村外埋葬死者,望见那白皑皑的雪山尖时,忽然想到一件旧事,是关于前朝的开国皇帝隋文帝的。”

  明月珠饶有兴致地听着,另外两人也纵马向赵识途围靠过来。只剩下骆欢一个人走在队伍前面,仍旧不回头。

  他虽不回头,却也不自觉地放慢了步速,把脊梁挺得笔直。赵识途心中暗笑,接着道:“文帝开国之初,为平定外邦五胡,安国抚民,曾于西北之地大动干戈,武林势力也纷纷举兵助驾。文帝统一天下后,便以四件珍稀之宝封赏当时出力最多的四个家族。”

  明月珠道:“这我知道,文帝此举,旨在以封赏的形式制约武林,巩固朝廷基业,这四个家族得了天子封赏,在江湖上声名鹊起,金刀袁氏便是其中之一。”

  赵识途道:“不错。”

  明月珠又道:“可那也是两百余年前的事了,和今日的局面有什么关系。”

  赵识途道:“当然有关系,因为那四件宝贝中的一件,便是采集高山雪蚕丝织就的宝衣。”

  明月珠终于露出了讶异之色,问道:“你的意思是,燕先生那件金缕衣,原就是袁家之物?”

  赵识途点头道:“极有可能。”

  明月珠道:“可为什么金缕衣会在燕先生手里,贾管家莫非毫不知情?”

  赵识途挑起下巴,视线投向前方,提声道:“小鬼,我知道你一字不漏的听见了,你项子上的两只耳朵,竖得比你怀里的两只还要高。”

  走在前面的一人一狗同时打激了个灵,老狗发出连续的汪声,人也抱怨道:“可惜你问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等你见到先生,自己问他吧。”

  赵识途摇头兴叹,心道,若是能立刻见到燕无花,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

  老狗叫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沙漠里实在太热,火辣的太阳要把人从头到脚蒸个透,狗也难以幸免,老狗的皮毛已经剃得很短,仍旧于事无补。

  骆欢颠动手臂,好让蜷在臂弯里的家伙打起精神:“我自打进了医馆,第一个找我瞧病的就是你,我花了一天一夜才将你的热病医好,你既然已经多活了两年,就别辜负我的辛劳,继续活下去啊。”

  老狗浑浊的眼睛迎着日头,呜呜地哼了几声,也不知听没听懂骆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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