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咽_楚遥【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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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慎言点一点头,道:“皇上这会子精神好了许多,我去时正同皇后娘娘说话,看着气色也好了些。”

  修齐道:“这便是大好的,过会子我同行止再去给父皇请安。”

  顾慎言问道:“你同着太傅去学那理政一干事,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修齐忙道:“昨日一场雪,太傅的旧疾又是犯了,因着告了假,我便是也得了闲儿,想着同行止来研习春秋的。”

  顾慎言道:“太傅是病了,旁边一干人呢?”旁边那些人多半不敢强留着修齐那里,因着放他回来。顾慎言只当他贪顽了些,想了一想却也知道他自己有些分寸,因着没再多言。

  顾修齐觑了顾慎言一眼,又偷偷瞧了瞧行止,心里总是不知哪里不对劲。他目光不由落在一旁的东西,忍不住道:“王叔怎么又拿了这么多东西来?可是要折煞行止了。”他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偏是阴阳怪气的,也忙止住了口风,又笑道,“王叔来瞧我们便是极好的,何必还拿那个。”

  顾慎言虽是皇帝的亲生胞弟,只是他出世却是晚了些,因着年纪却也是不很大,忍不住逗修齐道:“你若是喜欢,王叔便给你拉上一马车来,不必眼红我们行止的。”

  修齐听了这话心里觉得怪怪的,他忙瞧一瞧行止,又道:“王叔说哪里的话,我哪里想要那个,王叔万万不要曲解了我。”

  顾慎言瞧着他道:“大早上来引你们说笑,可是罪过罪过,这会子我也要回去了,你们只好好读书便是。”说着宫人上来侍候其披上外氅,两人送其去了,不在话下。

  第12章 第五章 惊浪骤起(2)

  修齐瞧了行止一会子,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行止瞧出来他的意思,只是不知他是何意,只笑道:“你的手炉可凉了?”

  修齐看着行止的手指通红,不由一下子捂上去,关心道:“你也不加几块炭,手冻得这样冰,写字儿打颤了没有?”

  行止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将手抽出来,轻轻摸了摸修齐的手炉,笑道:“你这个还暖和些,你且先握着罢。”他笑一笑,回首跪坐于榻上,“你的春秋可带了来?”

  修齐怔怔地望了望自己的手指,猛地回过神,从昆清那里将书拿了来,坐到他旁边去,微微沉默了一下子,忽然道:“行止,我很怕。”

  行止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一下子,复又抬起眼认真瞧着他道:“修齐,我陪着你。”

  修齐的心砰砰地跳动着,他望向行止,眼神里充斥着各色复杂的情感,终究是说不明。打从两人说了那些话,二人之间的气氛总是怪怪的,他总是觉得一切都仿佛回不去了。这短短数月,竟是这般难熬。他不想与行止这样生分,他不想与行止总是那样子若即若离。两人之间仿佛仅仅是凭着一根细细的风筝线牵着,仿佛一□□猎猎地吹过来,两人之间的这条线便会断掉。

  他知道他不愿意瞧见任何人同行止亲近。每每瞧见,他的心总是像搁在一只薄薄的锅子里焦煎似的,总是烫的他坐立难安。然而他究竟是没有立场,不许行止去与旁人谈笑,他们之间到底还是什么呢?所言的好友,回得去吗?他每每瞧见他,总忍不住地想去同他亲近,而他总会不动声色地离开他。行止已经不喜欢他了,是不是?

  他想到这里,心里愈发地慌乱起来,忍不住朝着行止看去。

  行止仍是浅浅地朝着他笑着,眼波里仿佛是盛满了薄薄的春意。他瞧着他的笑意,心渐渐沉下来,他用力握了握书角,书中的字迹渐渐模糊开来,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不能这样止步不前了。他想要他。

  他只有靠自己。

  重重的帏帐低垂,炭盆烈烈地在殿角上烧着,谨身殿里头热的有一点炙人。殿里头弥漫着浓郁的药气,宫人皆是屏气敛声,四下一派安寂,只能听见炭火啪嗒的声响。

  皇后禀退了宫人,自己一个人坐在榻边儿上,轻轻为皇上掖了掖被子。皇上梦呓了几声,额上不由浸出细密的汗珠子来。她拿着拧干的热帕子为他一一拭了去,他渐渐睡得安稳了些。

  她坐在他的身侧,仔细用目光轻柔地瞧过他的容颜。他们早就不是曾经年轻的模样了,他的皱纹又添了几道,鬓角的发丝也已是有了星星点点的斑白。她却是爱极了他的模样。

  她的神思有一点恍惚,当年,她突然想起来当年的那些事情。

  大宣建朝经许年,因着高祖是平民出身,一路打下这天下来,为此立下祖宗家法,皇帝立妃只许从平民女子中来,因此这层层的选秀必是少不得的。这条家法除了高祖体恤天下万民,更是为了防这外戚干政之事。她们萧家打从高祖便是显赫,立下战功无数,因着郑国公的身份便一代代世袭了下来。只是凭着她这样的身份如何也不能嫁给皇帝的了。

  她还记得当年皇帝在先帝前头跪了多久,膝盖一片青肿,他那额头都浸出血珠子来。他终是得偿所愿地娶了她,立她为后,并且兑现他的诺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想到这里她不由轻轻地翘起嘴角。这份天家的情意究竟是有多难得,恐怕只有他们得知了。

  她渐渐回神,轻轻摸了摸他的发,看到他额角上的伤疤又有些战战兢兢起来。那一年鞑子在北边儿作乱,为定民心他亲自出征,其中凶险他对她却是只字未提。只是她从弟弟口中才得知,他当年竟是受了重伤,幸得到高人医治,鼓舞了士心,这才得以凯旋归来。

  她的眼泪渐渐涌出来,在明黄色的床上落下深深的印记。这次,你又要离开我了吗?

  她正神思不定,皇帝却是醒了,轻轻握住她的手,哑着嗓子道:“你不要担心。”

  她忙笑一笑,紧紧握住他的手:“皇上吉人天相,我不担心。”

  他颤颤地道:“还说不担心,瞧你这眼睛都肿的桃儿一般的了。”

  她微微垂下头,道:“妾仪容不佳,教皇上取笑了。”

  他笑起来,“你的模样我都见过,都好看得很。”他又咳了几声,“我们携手走了这么些年,我当真是知足了。只是,现下想来,终是我对你不住。”

  她忙轻轻捂一捂他的口,柔声道:“你这是什么话,这么多年,你说这话,当真是生分了。”

  他咳嗽着轻轻摇一摇头,眼睛有一点湿:“我对不住你。”他又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你只别恨我。我把该交代的都一一诉予慎言了,他做事谨慎小心,必能护得你们母子周全。”

  她听了这话终是再受不住,眼泪缓缓流下来:“你只别说这话。”

  他摇摇头,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岂是人力可强的。我这一生,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祖宗,只是想起来,只是对不住你,你不要怨我。”

  她茫然地摇摇头,轻轻抱住他,将他的头轻轻贴在自己的胸口,温柔地抚着他,声音中仿佛带些哽咽的意思:“你不要这样说。我这一辈子能遇到你,是我不知修了几世来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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