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帝只往他手中肮脏白布上看了一眼,便抓握过来狠狠掼到地上,“继续去查!”
“是。”孙御史弯腰欲出,一礼行尽,忽而记起一事,又道:“皇上,臣方才来时遇上御医,说太子殿下已经醒来,只是风寒入体,病势又有加重,皇上可要去看看?”
昨夜被那群人一搅,许多人的帐子都被烧的不成样子,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皇帝才发现一直不见太子踪迹,当即命人速去寻找,六七队侍卫远近巡视一圈,最后却在帐内发现睡的安安稳稳的太子殿下,呼吸绵长,竟未被外头喧嚣扰乱美梦。
明明太子的营帐,离得那祸端最近,这般九死一生,叫皇帝又怒又惧,对着沉睡的太子狠狠骂了句蠢货,才去陵梓榻前守着,确保这个儿子也安然无恙。
乍听孙御史提及太子,皇帝心头梗着的不满又要滔滔发泄出来,但听他病体未愈,压下暗火,拂袖道:“不必,朕去忧心他,还不如叫他多睡些觉,多少危急都能度过去。”
新阳当头,这一日长空湛湛,天气爽朗的像一场梦,何清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季绍景,王爷竟要亲自端着碗来喂他喝粥。
何清不禁有些陶陶然,一瞬又想起季绍景昨夜无情,心底长出一半的花骨朵顿时蔫下头去,抬手掐了把腮上软肉,咧着嘴道:“王爷,这…使不得。”
季绍景才不理会他聒噪,右手不便动弹,只管左手捏着勺子往他嘴里塞,一口喂进,烫的何清泪都要出来,哇哇叫到:“王爷,真的使不得!”
两人一个强喂一个强咽,折腾到内侍来报,何清才将一碗白粥喝的见底。张内侍僵在不远处,看着两人都气喘吁吁,心思电转,立马想歪到一处,谄媚地先自抽了两巴掌,才躬身道:“王爷,皇上吩咐今日回城,杂家特地来告知一声,没想扰了王爷的好事,嘿,嘿嘿…”
他说的尴尬,何清听的更尴尬,伸过手去想从背后捶一把瑞安王,蓦地想到什么,虚握成拳的手,终是怏怏垂了下来。
真情易辨破镜难圆
第30章 三十
贵胄王侯,经了这一夜都有些萎靡,尤其是太子,何清跟着季绍景上车时,就看见太子被一大群人簇着,还不到冬日,一件毛皮大氅已紧紧裹在身上。
见他面似郁结,何清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登舆脚步一懈,不小心踩住了季绍景的袍子。季绍景被他踩个趔趄,扭头发现他直愣愣地盯着太子,忍不住拉他一把,唤回他的注意,“何清,好好看着路。”
“是,是。”何清忙不迭点头,到车上先为季绍景布置好坐处,才小心斟酌好距离,找了块不近不远的地方窝着。
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季绍景以为是在为昨夜的事使性子,沉吟半天,别别扭扭开口问道:“何清,你在生本王的气?”
“不是,王爷怎么会这么想,”何清硬撑起笑颜道,“大概是昨日…太累,今天有些回不过神来,王爷不用管我。”
有什么资格生气,他动情更快更深,难道就得逼着王爷交付同等的情谊吗?念及此,何清笑的更为小心,苦心圆自己的谎:“都怪那些杀千刀的刺客,叫这么一群人才出来一天,又要赶回去,真真虚度此行!”
季绍景见他当真气的不轻,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朝他招招手,笑道:“想玩日后多的是时候,现下找出幕后指使要紧,乖,莫要使闹脾气。”说着,像哄小狗似的伸手在何清头上使劲摸了两下,让他躺在自己身旁,轻声道:“若是累了不必硬扛着,再睡一会吧。”
季绍景的手温暖干燥,诱哄的话更像一坛陈年的酒,未饮先醉,难以脱身。
何清缩在他腿边闭上眼,不知不觉就模糊了意识。他这一路睡的很沉,连梦都不曾做过,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他脸上轻轻摩挲过,让他得到更久的好眠。
天快擦黑,何清才揉着眼醒过来,头一歪见枕的王爷的腿,愣了好久才爬起来。
“醒了?”季绍景垂眸注视着他,挑帘一望说道:“再等一二个时辰,这就快到了。”
何清就这半掀的车帘一瞧,却发现四周未有来时那般浩荡声势,颠簸在官道上的马车,唯他们一辆而已。何清皱着眉盘算,这不是回京的路,该不是王爷当真腻烦他,要找个野地将他安置了?
他叫自己吓得发抖,好不容易找回思绪,颤着声问道:“王爷,咱们这是去哪啊,在这节骨眼上不是该京城吗。”
“回锦州,”季绍景掩上车帘,诚然道,“京城没什么值得牵挂的东西,本王昨日已禀了皇上,秋狝结束便要回去,非召再不入京。”见何清脸色寸寸好转过来,季绍景忍不住又道:“不然你当是什么?”
“我当是王爷要把我送走呢。”
季绍景不懂他莫须有的惶恐,伸手往他脸颊软肉一揪,笑谈几句,才算作罢。
一夜朔风来,晖晖冬日微。秋去冬临,风厉霜飞。何清躺在榻上支棱着腿,眯缝着眼睛看闲书。
从京城回来时日不久便开始天寒地冻,屋内炭火烤的人昏昏欲睡,季绍景好生写着字叫何清的头砸了两回,索性叫人置好一张暖榻给他,撵着他睡在上头。
常在屋子里团着的人,筋骨越发懒散,何清自打冷起来就没出府一步,连季绍景出门办事,也只是挥着手远远相送,不肯在数九寒天里多待一刻,活像一点冽风就能吹死他似的。
季绍景怕他久不活动憋出病来,这一日早早搁下笔,换上一身衣裳站在他面前道:“何清,本王要出门一趟。”
“王爷早点回来。”暖榻上的人端正坐起来,替季绍景整了整衣角褶皱,乖巧道。
季绍景拦着他不让他再躺回去,只道:“你陪本王一起。”
“……”
“只是出门逛逛,用不了多久。”说着,唤人取来一件厚厚的狐皮大氅,替他穿好,不由分说便带着何清往外走。
街上熙攘,人流如织,季绍景为了多多活动,特地没坐马车,可怜何清被冻得缩头缩脑,一心想逛完了赶紧回去。他脚步走的飞快,才一转头,就不见了王爷的身影。何清有点慌,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季绍景站在一家小摊前,正排着队买糖人。
“爷原来在这里,可叫我好找!”
何清高声喊着,看清季绍景手里拿着两个糖人冲他晃了晃,笑着正待迎上去,却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一掌。
“清哥儿,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陌生又熟悉的称呼,蓦地让何清脸色一白,下意识想躲开,可那人不依不饶,非要去拉拉扯扯。
“年初我去锦绣倌找你,才知道你叫人赎身走了,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见着你。”冯安民一脸奶膘,不顾大庭广众将何清的手握在掌心里□□两下,嘿嘿笑道:“你现在在哪处呆着?等我得了空可能去找你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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