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坑爹造假_大皮的兔子【完结+番外】(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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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年前,京城。

  “话说那唐玄宗来到那虚无缥缈的蓬莱仙山之上,见那玲珑楼阁中绰绰约约有一仙子。你们猜怎么着?真是奇了!那妃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眉眼神态,竟与那已故的杨玉环分毫不差!”说到正精彩处,话音却戛然而止,台上坐的男子微微整了整衣衫,一清嗓子,假装不经意地环顾四周。果然,只见台下众人皆全神贯注瞪圆了眼睛,一根根脖子伸得整整齐齐,好似市集里排好队等待出炉的脆皮烤鸭。

  妙极!妙极!说书先生在心底称赞几声。不过这些老主顾,可比市集里那些鸭子肥美多了!

  眼光却倏地顿在一抹鹅黄的身影上,而那娇小可人的影子亦是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玉钗头,粉绢袖,烟眉如黛,双目似水,女子精致的五官纤尘不染,看在说书先生眼里,却是像年夜熬了许久的面糊,粘得自己半晌移不开眼睛。

  “接着讲啊,怎么停了?”好事者终于按捺不住了。

  说书人半晌才回过神来,收回如狼似虎的目光。女子自是注意到了,别扭地瞪了他一眼,可恰是这娇嗔的一眼,更是挠得说书人一颗心飞上了九重天!

  轻轻咳嗽一声,草草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了结了今日的篇章,便于一阵唏嘘声之中魂不守舍地目送着女子离去……

  说来也怪,那说书先生平日里最爱摆谱,时候不到,八抬大轿也抬不来他的半句话,可自那日之后,他却莫名勤快了十二分。告病推脱的次数大不如从前多,有时竟也会偶尔友情馈赠那么一两段。

  勾栏老板自然是乐开了花,只是纳闷儿这多年的懒病如何说好便好了?

  “再后来的事情,则顺理成章得多,说书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很快便俘获了美人的芳心,两颗年轻跳动的心聚在一起,若再讲下去,恐怕便只是一段狗血的风流佳话!”

  “哦?我倒很好奇,那男子同那女子是否终成眷属?”陈云先颇为好奇地追问道。

  “终成眷属?唉,其实并未!”我叹口气,继续道:“谁想那女子竟是官僚之女,他爹爹位高权重,自是不允许爱女同坊间小子有任何关系。穷小子心灰意冷,索性卷卷铺盖,离开了京城这烟花之地。还乡途中,还意外地拾了个儿子,将其扶养长大,当了倒霉爹爹。你看,后面的故事,便没那么美好了,因此我本不打算同陈公子讲的!”

  “倒着实令人惋惜!小生倒好奇,不知那说书人是真有其人,还是说只不过是道长一时兴起,随口编造的一个故事!”

  妈的,陈云先,你还真是守口如瓶啊!

  我幽幽道:“是真是假,陈公子恐怕再清楚不过了!哦,不,或许该叫云礿。云礿,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月色如水,他施施然立于小楼月明中,那一抹天蓝的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扬起。

  回眸,粲然一笑:“你是何时确定的?”

  “今日中午。你记不记得,回客栈的途中,你说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哪里有个贫苦人家出身的样子’,可我明明是未曾同你提起过我的身世的!”

  他有些诧异,随即释然笑道:“倒真是我疏忽了!”

  “非走这一步不可吗?”

  我总觉得心头堵着一口气,咽不下去,也舒展不开,于是每一句里,便都带上了几分哀怨,“你这般做法,是真不想同我相认了么?”

  他却未回答我,只是长舒一口气,感慨道:“我曾以为人定胜天,后来才发现,一直以来走走停停,都是事推着人,所以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便也不必再深究,索性随缘便是。”

  好一句随缘!他口气淡得像水一般,我心头蒙上了一层秋意。

  “所以你改个名字,再假装不认识我,便能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吗?”

  云礿却只是轻轻地笑了,不再答话。

  沉默许久,我忽然忆起往昔,胸中涌上许多复杂的情绪:“阿云,还记得吗,以前你曾对我说过一句‘你在’,我自此便真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离开。”

  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的他,也是这般倔强。

  那时候我野惯了,逃课乃是家常便饭。屡教不改,夫子也懒得再管。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纷纷效仿,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夫子都将我徐子方视为眼中钉。

  而我们最大的乐趣,便是到山中林子里打鸟。摆脱了繁重的家务、大人的监视、夫子的絮叨,手一扬,石子搭上弹弓瞄准后再一松,一只鸟便应声而落。

  因为瞄得又快又准,我很快便成了一群孩子之首。

  那时最开心的事,便是整日幻想自己也能成为那挽弓射大雕的江湖英雄,有朝一日策马奔腾,看尽长安花。

  而英雄梦的第一步,或许便是拯救那个小男孩脱离苦海。

  十多岁的年纪,谁会愿意终日被囚于一间狭窄的书塾只中?于是每当大家兴高采烈地往后山跑去,便总有一张白玉雕成的小脸上,眉毛拧得快成了跟麻花,可却又从来只是轻轻咬着嘴唇,看着一群孩子小小闹闹跑出私塾。

  终于,作为对联事件的报恩,我扬扬眉毛,小声问道:“书呆子,你去不去?”

  素衣少年只是咬紧嘴唇摇了摇头。

  “当真不去?”我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弹弓,奸笑着道:“放心,你爹不会知道的!夫子他从未告过我们的黑状!”

  小孩沉思许久,终于犹豫着点了点头,松开了那咬得发红的嘴唇。

  也是那一次,我头一次知道了人其实是有三五九等之分,也知道了,夫子不想管我们,不过是不想浪费心血罢了。

  天气转凉,当看到那个矮矮的身影在萧瑟秋风之中定定跪了一天,我生平第一次有了很多别样的滋味——焦躁,愧疚,不安……或许都有,又或者都不是。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那眼中映出的是萧瑟秋风中的万里江天。他跪了一天,我便远远地陪着他站了一天。

  第19章 耍赖

  当天夜里,我小心翼翼地扣了扣隔壁的房门,随后又迅速隐入周遭夜色中。

  看着那房门开了条缝,露出一个小小的头来,环顾四周,又再次关上了。

  应该是回房睡觉了罢!

  我忐忑地走了过去,隔门低唤了一声:“云礿。”

  良久,寂静无声。我心头莫名地涌上一丝失望,正欲转身离开,忽听得门后故作老成一句:“我在。”

  七月流火更胜三春晖。

  只可惜有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罢了。

  “罢了,忘了便忘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我怅然地摆摆手,寻常旧事也不必再提。

  “若是我还记得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的手愣在半空。

  “我至今还记得,那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唤我一声云礿。”

  那人转头,与我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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