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沐倾不出声,帮他系好一边,又去绑另一边。翟湮寂抿着嘴,心中满溢着不舍,有句话他辗转了许久,该说又说不出口,眼下马上就要出征了,一会儿皇帝叮嘱将士们几句就要分别了,这一别少则几月,若是多……
翟湮寂心口一疼,他的嘴唇被他咬得发白才下决心一般:“臣在边关会照顾好自己,南烈一战,臣一定会凯旋而归,陛下等臣回来……臣不在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背着身子红着眼圈将父亲的叮嘱咬牙说了出来:“请陛下纳个贤良淑德的皇妃,替臣照顾陛下,为陛下和皇家开枝散叶……若是陛下得了子嗣,臣必定倾尽所有,好生教导……”
戚沐倾眼睛都瞪圆了,他一把把翟湮寂的身体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怒道:“你说什么?”
翟湮寂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那日父亲的话在他耳朵里炸开,他一直如鲠在喉,他的确做不到看着皇帝睡在另一个人的塌上,做不到看着他跟别人生孩子。可是他是男人,有些事他注定是做不到的。
戚沐倾是皇帝,留下皇位的继承者,是他的责任,翟湮寂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糟糕也无非是他不能像当初说的那样,夜夜陪在他身边……戚沐倾瞧着皇后难堪的低着头,尾音还带着哽咽,胸口像是被重击了一锤,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就是为了这个?偏要去南烈平乱?”
翟湮寂知道自己失态,掩饰着说:“……臣一定会救回永琛,他是元都的亲王,如今被那些土匪擒获,若是不出兵一定会凶多吉少,还有元都的将领和三十万大军都被困,臣是皇后不能置之不理,要替陛下把他们带回元都……”
戚沐倾急切地打断:“我没问你这个,你是不是为了让我纳妾,让我跟女人生孩子所以才执意要走?”
他一直以为皇后是执意要救戚永琛,甚至不惜跟他分开,他这几日不肯回正宫,吃醋赌气是真,但是主要的原因是他在做一个准备,这件事十分冒险,但是为了保护皇后他也认了,如今才知他也不愿意离开自己,不过是违心做了丞相的说客,又欣喜他心中有自己,又愤恨他为了这种事情离开自己。
翟湮寂看见皇帝的眼神,心里一下就崩溃了,他一把抓住皇帝的胳膊,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陛下……沐倾,我只能这样,我、我选择不了,我不想看到……”
戚沐倾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他红着眼圈抱紧皇后:“你别走,你什么都不会看到,我不会娶皇妃的。湮寂,我不用皇妃生孩子的,我这辈子就要你,湮寂,你不要理丞相胡说八道,他自己没得到我父皇就见不得咱们俩好!什么皇位,根本比不上你,只要不和你分开,我情愿不做这个皇帝了!”
翟湮寂哽咽道:“陛下!这话你若是敢说第二遍,臣便永远不会再回来!”他回抱住皇帝:“君无戏言,陛下已经许臣去远征,臣就要去,不做皇帝这种话,陛下永远不能再说,君主退位,是多危险的事情,到时候臣便是豁出性命,怕也不能保全陛下。”他沉默了一下:“我走之后,父亲会帮陛下张罗皇妃的事情,陛下……自己做主,臣不在你身边,陛下要时刻带着影卫,臣人不能在陛下身边,心也会一直在……”
他鲜说这种话,戚沐倾心里难受的紧,他未曾想还有这样一说,有心对翟湮寂全盘托出又知即便如此军令已下,免不了还是要皇后亲战,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的打算,怕是更要横生枝节,他摸了摸皇后的头发,许久才叹息:“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他话还没说完,黄门侍郎敲门进来,他也知道此刻催促不免残忍,但是军纪如山,谁也违抗不得,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拿军纪开玩笑,他低着头说:“陛下,时候不早了,今日的早朝,您要给皇后和将士们践行了。”
戚沐倾点点头:“知道了。”
翟湮寂后退一步,目光湛湛地看着皇帝,俩人携手一起走到皇城口,众臣今日都没有在金銮殿,而是如数站在城墙之上静等帝后。数十万将士已经在城口整装待发,看见皇帝和皇后,夏涌铭带领众兵拱手:“参见皇帝,参见皇后。”
戚沐倾仰起头,站在城墙上,看着自己的浩荡大军说:“军人的职责是精忠报国,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但是孤不仅要你们保家卫国,更要保护好自己,只有活着才能凯旋而归,只有活着才能回家团圆,你们,不仅是孤的士兵,是元都的堡垒,也是你们父母的孩子,是家眷的伴侣。孤,一向是主和不主战,但是这次,南烈这伙狂妄的匪徒抓了琛王,越了边界,杀害我元都子民,孤绝不容忍。”底下一片呼啸之声,将“不容忍”三个字喊得铿锵有力。
戚沐倾执起皇后的手,看着他说:“此次出征,带领各位冲锋陷阵的挂帅者,是孤的妻子,是元都的皇后。作为皇帝,孤要各位军令如山,一切行动听从皇后的安排,如有违令者,军法处置。但是作为皇后的丈夫,孤恳请各位照顾好皇后,这是孤于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此番带领大军去讨伐南烈,不得有丝毫的闪失,知道了吗?”
夏涌铭看得眼眶直泛酸,咳嗽一声大喊:“誓死保卫元都领土!”
“誓死保卫元都领土!”
“誓死效忠皇帝!”
“誓死效忠皇帝!”
“誓死捍卫皇后!”
“誓死捍卫皇后!”
丞相摸着胡子,他算是在场出征最多的人了,看着皇帝死死拉着皇后的手,思绪似乎又飘远了,戚沐倾拉住翟湮寂:“梓潼,孤等卿早日回家。”
翟湮寂看着他,嘴唇抿了几下:“陛下勿念,臣一定凯旋而归。”
第七十七章
先锋吹响了号角,响彻神州,皇帝亲自给皇后披上了红色的披风,翟湮寂对皇帝和元都行了礼,气宇轩昂地向军队走去。天气已经渐渐凉爽,秋日艳阳高照,皇后又是朝着太阳的方向走去,只看得见一个剪影,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远,那一抹火焰一样燃烧起的披风,深深地刻在皇帝的双眸中。
翟湮寂带的嫡系来自于相府,这些都是他未入宫之前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心腹将士,默契十足,他走到部队中间,两旁的精兵欢呼起来。他举起右手,将士们训练有素地停止呼叫,整齐划一地听他训话,皇帝在城楼上看着他,他的皇后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他看他游刃有余地指挥作战,知道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优秀,让这些士兵心服口服。
翟湮寂翻身上了马,众将士也都整顿完毕,黄门官凑上来说:“陛下,吉时已到,殿下该启程啦。”
戚沐倾出了口气,点头示意了一下。先锋吹了冲锋号,翟湮寂身后挂起了“翟”家的战旗。他鞭鞭挞马,头马咆哮一声,跑起来,紧接着是几万大军整齐划一的跑步声,尽管已经看不清,但是皇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想再看着朝歌的城楼,看着上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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