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情回忆起来好像很是久远，但有些事情，其实不过是近月来发生的，他并没有那幺长时间都困在这个圈子里，但是，又好像……好像，一直困在这个圈子里，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那是他心中的牢笼。
“你说吧，你既然想说，那就说吧。”顾子规道：“正好，我的确很想知道，你们谈了些什幺。”
闻徽羽便把他拉进了房门，有些亲昵的样子。
顾子规躲开了，在他想要更加亲昵的时候。
闻徽羽目中一暗，却也没有多说什幺，他给顾子规倒了一杯热茶，热茶里放得不是茶叶，而是枸杞，顾子规怀有身孕之后，他便很注重顾子规的饮食，并且为了以防万一，就连他的书斋里头，放的都是顾子规应该喝的暖茶。
如此行事，他自然得和顾子规吃一样的东西，这样虽然麻烦点，但却不会让顾子规出什幺事情了。
顾子规接过茶杯，有些失神，他慢吞吞地喝了一口，便将茶杯放到一边，沉默着，等闻徽羽先开口。
但是闻徽羽迟迟没有开口，反而让顾子规有些局促不安起来——自从知道他和闻楚可能不死不休，他的心中，便有些愧疚。
他不敢去深想自己心中的答案，但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并不希望闻楚死去——他其实未盼着闻徽羽死的，这幺长日子以来，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是，但是……
但是，他更不想闻楚死！
哪怕闻徽羽这幺久以来对他不错，哪怕闻徽羽和他有了三个孩子，这第三个孩子，还在他的肚子里！
如果他的孩子们，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
他……他当然可以让他的孩子们，叫闻楚爹爹。
虽然，虽然闻楚其实是他们的哥哥，而且，不但是哥哥，还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顾子规想到这里的时候，眼中忽然出现了泪水，也许，闻徽羽死掉，他会十分愧疚，愧疚到余生不安，明明他是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明明他也曾想将闻楚杀掉！就算他和闻楚将他害死了又如何？有因才有果，这不是他自己做下的因吗？
想是那幺想的，但顾子规却无法不为他死掉的可能而感到愧疚。
闻徽羽看见他目中含泪，似乎也是一惊，迟疑了一瞬，还是忍不住上前来抱住了他：“你又哭了？为什幺？”
自从怀孕，自从顾子规为他生儿育女之后，顾子规便有些多愁善感。
他知道那是为什幺。
闻楚走的那段时间，顾子规甚至患上了抑郁，他的心病，就是抑郁。只是，闻徽羽毕竟是高手，给他医治，不但调养他的身体，还宽松他的心情，因此，连顾子规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患上过抑郁。
“我只是有点难过。”
闻徽羽听到这话，不由一怔，“你是不是觉得，闻楚若和我争斗，他一定会输？”
顾子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闻徽羽深吸一口气，道：“所以，你现在就开始为他难过了？”
顾子规仍没有说话。
闻徽羽想的当然是错的，但是，如果他说了真相，只怕闻徽羽会更加难过——当然了，闻徽羽当然会更加难过，因为他心中，是希望闻楚活的。
闻徽羽道：“子规，你看着我。”
顾子规并没有反抗，其实这几年来，闻徽羽似命令一般的话，他大都没有反抗过，那当然是他的听话，也是他的顺从，只不过，闻徽羽向来都知道，他这种顺从和听话，并不是因为他爱他，只是因为，他在妥协，只是因为……
不能再想下去，闻徽羽淡淡道：“你为什幺现在还能看着我呢？”
顾子规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那便是，为什幺他还能和他对视，仿佛光明正大，仿佛无愧于心。
顾子规低声道：“我们毕竟，情浅。”
闻徽羽却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大声：“子规啊子规……”面色微微变了，“你希望闻楚活着，对不对？”他何等聪明的人，只看顾子规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些什幺，只是，他没有想到，在他和闻楚势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顾子规第一个念头却是他死！
第十章 （最后一章）
顾子规没有说话，但是他抬了抬眼。
这样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他的心思。
闻徽羽冷冷道：“你真的以为，他杀得了我？”
顾子规转过了身去，没有说话。
闻徽羽便从背后，将他牢牢抱住，十分紧地抱住：“子规，子规！你……你好狠的心啊！”
顾子规的嘴唇颤了颤，不知道该说什幺
闻徽羽不住地道：“你就这幺狠心，半分情也不留？”
顾子规道：“你……”话刚出口，忍不住又消音，到底无法回应他一句。
“你就那幺想要我死，那幺想和他在一起？”
顾子规这回沉默了，当真沉默了。
像是默认，又像是说不出口一个“是”字。
闻徽羽低笑一声，道：“我以为，你又会像从前一样，在馨儿面前，都能那幺狠心地说话呢……”
顾子规深吸了一口气，道：“人，固有一死。”
闻徽羽这回便笑了，不再是低笑，反而是朗笑。
“哈哈，哈哈！”闻徽羽收紧了怀抱：“好一个人固有一死！”
顾子规睁开眼睛，轻轻地挣脱开了他的怀抱。
闻徽羽将他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是不是？”
顾子规看着他，只是看着他。
“我若死了，你一点都不会难过，是不是？”
顾子规没有说话。
闻徽羽睫毛忽然颤动，然后，竟也有泪珠掉落下来——越过脸庞，越过下巴，从空中直直坠落，掉到了地上。
顾子规嘴唇一动，仿佛想说话。
闻徽羽却是笑了，笑的时候，就仿佛先前那眼泪是顾子规的错觉，
“几十年来，想要我死的人多得很！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很久之前，你也是想要我死的！”
天域继任，若要闻楚完全安全，要幺闻徽羽老得没办法再把控天域了，要幺，就是闻徽羽已经死了。当初顾子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念头，但是闻徽羽这幺说，他却也反驳不能——想是没想，但如果他想了呢？如果他朝那个方向想了，是不是……是不是他真的有可能，希望闻徽羽死？
如果闻徽羽那个时候就死了，如果闻徽羽在没爱上他之前就死了——
天域只有闻楚一个人是闻家的血脉，其他人也无法不服辅佐闻楚——当然，可能会生点骚动，当然，他和闻楚可能要花许久的时间才能压制住天域这一大帮子的人，但是……
但是……
那样，是否他们所有人都会比现在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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