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如_春望【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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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素显然不知道陷害元修如都是桓妃与两个哥哥的谋划,他只当元修浮为活命胡言乱语,便命人拿下。

  元修浮挣扎,“倒是你啊东方素!你真的对得起他吗?他因你受父皇斥责,因你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任人鱼肉!”

  “一派胡言!”

  “你倒是干干净净去了冀州,你可知父皇在安如寺当众责难辱骂他?你可知他本当娶我的表姐,跟桓氏联姻,就因为你们的龌龊勾当,老太师拒绝把孙女嫁给他,父皇才勉强找了个崔尚书那个木头做他的‘靠山’!”

  东方素气得发抖,元修浮则得意得狂笑。

  “把他的嘴堵上!”

  元修浮被押解到神京,关在天牢里,就是元修如曾住过的那一间,唯一一个来看望他的人是东方谷。

  元修浮八岁入学之时,东方家本应派与他年纪相仿的东方玄去做伴读,但东方玄自幼离经叛道,家长们担心他闯出祸端,便选了年幼乖巧的东方谷进宫。元修浮本来十分抵触与阿哥一样选一个东方家的孩子陪他读书,但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东方谷。与两位兄长的棱角分明的方脸不同,不满七岁的东方谷长了一张圆圆的脸和一双圆圆的眼睛,不太爱说话但极爱笑。元修浮喜欢欺负他,直到他哭出鼻涕来为止,也喜欢哄他,给一盘点心就能让他喜笑颜开。东方谷的憨拙愈发衬出元修浮的聪颖,东方谷时时都跟在信王殿下身后,事事都与他商量,信他超过自家兄长,而东方谷的每一声“殿下”都让元修浮甜到心坎儿里。他拉拢东方玄是假意,但危急时刻保全东方兄弟却是真心,即便没有元修如的请求,他也会那么做。

  “殿下……我对不起你。”此时的东方谷满面歉疚。

  “我不是殿下了,你也没有对不起我。”元修浮即使身处囹圄还是不忍心对东方谷说一句狠话,还是忍不住安慰他,“比起冻死饿死在雍州,或者在什么地方被乱军砍死,待在这儿可强上百倍。”

  东方谷听他说得凄惨,竟大颗眼泪掉下来,“我知道他们是冤枉殿下的……”

  “这么久了,你这孩子脾气还没改改?”元修浮忍不住笑出来,伸手想帮他擦擦眼泪,却发现自己满手污秽,便又作罢,“如今我冤不冤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有没有用。”

  东方谷没听懂他的意思,“有什么用?”

  “我活着若对你父皇和兄长有用,就算我不是冤枉的我也不会死。我活着若没用,或者死了才是有用的,那我就算冤枉也必须的死。”

  “可是我也不知道父皇觉得殿下是否有用。”

  “你放心,你大哥能让我从雍州活着回到神京,说明我还有用。”元修浮还是决定继续安慰他,“不然就为了我阿哥受那一点委屈,还要明堂正审不成。”

  “那便好。我会再打听的。”东方谷极信元修浮的话,从不纠对错,哪怕是哄他,“自从出城以后,我日夜悬心殿下,不在殿下身边,我什么都做不好……收到殿下的信,我高兴的不行,可又没什么办法,就与二哥商量,谁知他……”

  “别说了,这不怪你,是我没料到东方玄……”

  “不过二哥跟我说,你远在雍州,实在危险,他鞭长莫及,如今在神京,倒可以伺机救你。”

  元修浮哭笑不得,东方玄真有如此好心,他见到的也不会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东方素。

  “阿谷,你如今也是皇族,要知道,天子之家最是尊贵,也最是危险,最是无情。手上若不沾别人的血,别人也要来沾你的血,我阿哥就是例子。”元修浮说到这儿心里泛起苦楚,“我知道这些事你做不来,但你也要学会躲过那些明枪暗箭。”

  “什么明枪暗箭?谁要害我?”东方谷害怕起来。

  “在你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地方,都会有人想害你。也许他们今日不想,明日就想了……如今你的父兄不再是你阿爹阿哥,他们是天子,是太子,是亲王,再加上那些功臣,他们会在一起争权夺利,而你,可能会是他们的砝码,也可能被当作威胁或者绊脚石。”

  “那我该怎么办?”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元修浮转过身背对着他,“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了,我如今护不了你,也不想连累你。”

  “你不会连累我的。”

  “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当朝亲王与前朝余孽不管什么瓜葛,都会成为别人的把柄,到时候你我谁都无法保全,听明白了吗?”元修浮严厉起来。

  “我明白了……我不来就是,殿下别生气。”

  “阿谷,你做什么都好,喝酒,作诗,听歌,赏花……就是不要救我。”他闭目,仿佛自己在做这些事,“还有,无论如何,离东方玄远一点。”

  第8章 08 东方素

  东方皇后生前极爱鸢尾花,往年每到花期,柔慈殿中蔚蓝深紫,状如群蝶翻飞,仿如庄生幻梦。东方式常挑这时回京述职,元证观便会邀他一同到柔慈殿设酒赏花,以示恩赏,这是他们兄妹难得的会面,也是东方皇后一年中不多的几次见到皇帝的机会。每当鸢尾家宴,元修如鼓琴赋诗,东方素吹笛相和,一家天伦之乐,受享不尽。

  一场丧乱,柔慈殿中鸢尾尽数废毁,草木荒芜,更添阴森,东方式追念妹妹,寻得鸢尾花种,命人重新栽种。东方素回京时又是鸢尾花期,他卸了戎装便到柔慈殿看望元修如。柔慈殿中恢复了东方皇后生时陈设,再加上种植鸢尾撤了法事斋坛,便与当年毫无二致,乱后神京满目疮痍,独此一处如遗世独立,风景不殊。

  东方素来时元修如正设案弹琴,宫人言太子驾到那人也无停手之意,东方素不以为意,便直接坐在一旁静听。一曲《庄周梦蝶》,元修如弹得并不精妙,甚至多有停断之处。

  “我以为你不会弹这样的曲子。”

  元修如事法虔诚,指下一直是莲语禅音,而这支曲子本事却出自道家的《南华真经》。元修如虽通音律,但不喜欢指法繁复且别需定弦的外调之曲。《庄周梦蝶》认宫商角调,虽然动听,在元修如看来却属外道。

  “原来是不会,近日收拾殿中,竟找到母后留下的琴谱。”元修如拿出一方陈旧却完好的卷轴递给他,“母后生前极爱此曲,可我始终没跟她学,如今鸢尾满园,感物思人,更多悔尤。”

  东方皇后年轻时便嫉妒刚强,失宠后个性便愈发固执严苛,对儿子也十分严厉,故而元修如也并不与她亲近,更在元证观教导下,认为母亲崇信外道,不怀慈悲。如今他父母俱去,自己寄人篱下,想来也更是感念母恩,而早无隔阂之意了。

  东方素看他案上之琴十分枯陋,形制古怪,声音也不清润,便道,“我记得你原有一张‘春雷’,改日叫人寻出送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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