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前襟将迫夜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收入鞘中。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你别跟着我么。”我的声音竟然发抖。“你看。”
我就是个倒霉的煞星。容不得被人对我有半点的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言慢慢地睁开眼睛,黝黑的眸子如碎星沉渊。他看着我,眼神很暖。嘴角翘了翘,“没事。皮外伤,死不了。”
“这是止血药。外敷内用,很快就没事了。”我扔了一瓶药给莲现,莲现抬起眼睛恨恨地看着我:“没事了?你说得好轻巧!若不是姓陆的躲得快,早就被你一剑穿胸了!这一路上姓陆的有多照顾你,我都看出来了!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姓陆的又不欠你的!”
可言一声暴喝:“莲现!”
不欠我的……对,对了,只有我欠别人的份……
“我要你信?你可以不信,权当柔儿上辈子欠了你了,这辈子被你讨回去了!”
糟糕,眼前又花了,不行,快离开,离开这里……
冲到屋外,砍断缰绳,翻身上马,如果老天爷不给我时间了,起码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不能连累别人……
乱雪纷飞,心乱,神乱,智乱,气血纷乱,神游天外……
“九天!九天!”身后好像有人在喊。
不过……九天是谁来着???
仿若经过了几百年的沉睡一般。我缓缓睁开眼睛,头痛欲裂。好像被人抱在怀里。不像是娘,娘的怀里又香又软,说实话这人的怀里很硬,硌人……
“醒了?”可言在我耳边轻轻问了一句。
“你当真是不怕死。竟然在我发疯的时候追过来。”我慢慢坐起来。内息平稳了。果真是这个人帮我运功调理了。
“不是不怕。”他活动了一下胳膊,似乎是麻了,“只是当时没想到而已。现在好像有点后怕了。”他笑,一脸轻佻。胸前上过药了,还是殷红一片。
“你跟过来干什么?别开玩笑了!”我怒,“我没断袖之癖。”
“我知道。我也没有。谁喜欢男人?脏兮兮的。”
我叹口气,准备站起来。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啊。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不是男人。”他呵呵直乐,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抽人的冲动。
“好了。不闹了。九天你说实话,你——还有多长时间?”他突然沉下脸来,阴郁地看着我。
“一个月左右吧。”我回答。
“那就陪你一个月吧。”他笑得很轻松,“之后各走各的路。”
“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你总是缠着我干什么?”我有些不耐,他却还是笑。
“就凭我——知道你到底要什么。”他从背后揽住我。我比他要高一些,他把头埋进我的后背。“我知道,你一直一直都渴望,有个人单单纯纯地对你好,好好地照顾你而已……我做得到,所以么……”
眼角发涩。我抬头看天。
“九天,想哭就哭呗……这里又没有别人,只有我呀……”
可言在我背后轻轻地说,一面加重了手臂上的力道。
老天……我不那么恨你了呢……
第33章
“这样真的好吗?”可言看着昏睡中的莲现,有点舍不得。
“没办法。下次我再发疯可能更难办。你被我砍两下没关系,莲丫头娇嫩嫩的姑娘家,伤了她怎么办?”
可言翻了个大白眼。我发现这真的是他的招牌动作。
“快走,左燕他们来了。”我给她掖掖被角,可言催促道,“怎么你们武林中人开大会是爱好吗?”
“一个月,之后回青同派找她,明白没有?”我跃出房门,可言跟了出来。敛息屏气,踏过几个树杈,安全跑出了凌静又的监视范围。
可言复杂地看我一眼。“别像交代后事似的。我也会难过的。”
“我就是在交代后事。死之前有个傻子心甘情愿地对我好,我很知足了。”
“其实,我真名不叫柳可言。我叫柳可语。柳可言是我孪生弟弟。”我们潜到西隆河边,可言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是柳国大将军柳范昔的儿子。柳国王室为了控制掌握兵权的武将,通常都已选入宫中作侍卫为由将他们的子嗣作人质。当初选定的是我弟弟。不过我把他打晕了冒充他进了宫。”他认真地说,“这是我瞒着你的最后一点事情。现在我什么都没有隐藏了。”
“你现在跑了,你父母兄弟怎么办?”
“我爹早死了。是被柳王那只肥猪赐死的。只不过当时我们不知道而已。后来我娘殉情,我弟弟出走,家道中落。那时候我被困在暗卫里,毫不知情。后来他们派我来刺杀你,估计就是想着能杀了你最好,杀不了你正好让你解决了我。你放我走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他咬咬牙,表情平静。“不,现在想来,派我来的,应该是荣华公主。那条毒蛇……就是她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不止你们一家。”我淡淡地说,“那女人实在是厉害。也够狠。”
“那女人的儿子也一样!”可言冲口而出,立刻又后悔地看着我。
“没事。”我笑笑。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凌静又监视我们的?”可言撑着船,我坐在船头,看着他健康的肤色被月光镀上一层银白。
“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笑着反问。
“嘿嘿,保密。”他抓抓头,“要是说出来,比你晚,就太丢人了。”到了对岸,他跳下船舷,朝我一伸手:“下来吧!”我握着他的手,也跳下船舷。
“果然是北方长大的。不怎么会水。”可言颇为得意:“以后教你玩‘游船’,还有‘打渔叉’什么的,你会游泳吗?”
我笑笑,摇摇头。
“不会游泳就太可惜了。现在是秋天,等夏天……”可言突然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等夏天……”
夜风很凉。河水窸窣的声音流淌过来,清冽异常。可言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我怕是等不到夏天了呢……”我轻笑。
“没关系。我还是照样可以教你。”可言扔了手里的船蒿,抓着我一路飞奔,口中骂道:“可恶!凌静又到底按了多少人!”
“现在大约只有三个人。后续的没跟上。”我说。
夜色浓重,可言天青色的外袍被染得像是墨一般浓重。他左手一带,把我往边上一推,右手五指间金光一点,瞬间拉开极细的金丝般微弱尖利地撕开空气向后一闪,那三人无生无息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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