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不吃么……”
“你喜欢的东西,别人未必喜欢。”我走进屋里。
被宠坏的孩子。我死了对你没什么实质性好处。尉迟云扬虽然宠你,你究竟不是尉迟家的。他还年轻,在多添几个儿子并不是什么难事。那几块脏兮兮的点心里有什么?真亏你找得到。你那点小把戏,对付我还实在是太嫩了些。最近还真是没什么新意啊,三番五次送吃的。飞扇公子可以拿毒药当调料用,这群笨蛋。
“大名鼎鼎的飞扇公子,为什么用的是剑?”
听声音也知道是谁。我头也没抬。
“静又,你来了。”窗上依着个似笑非笑的俊挺青年,露着一口白牙,一脸灿烂到让日光失色。他突然正色,严肃地说:“雷焕,以后你不想笑就不要笑,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容有的时候看起来那么悲凉。让人难受。”
我看了他一眼,说:“下来吧,你要给佣人们展览么?”凌静又轻轻一跃,跳了下来。“小焕,我许久没看到你的扇子了,借我看看吧!”
一道白光。静又侧身一躲,伸手一捞,啪地一声甩开扇子,一脸得意:“怎么样?帅吧?”我没吭声。扇子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旋转跳跃。他抬起头,很认真地说:“雷焕,谢谢,你这么信任我。我相信,我也许是江湖上惟一一个见着你的扇子还活着的人。”
“我也算知恩图报。不用谢。”我若杀你,难道只有扇子么。
静又的脸白了白,咬着下唇不说话了。
“有话就快讲,做那个小媳妇的表情给谁看?”我不耐烦地说。静又反而笑了,高高兴兴地抱着我说:“这样的雷焕才是雷焕,你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多少感到些温度。好雷焕,不要总是对我不咸不淡的好不好?”我不跟他计较。或许我只是嫉妒,嫉妒他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
“诶这什么东西?”静又打开房门,门槛上放着几块点心。他躬身捻起一块,剥开油纸吃的津津有味。“这是巧膳坊的特制点心,据说一年里除了进贡的以外,只外卖六块。怎么你放着这么高级的点心喂鸟么?”我看了一下,四块点心,造型还都真不错。
“真好吃!小焕你不吃么?又没有毒,怕什么。”我皱着眉,半天没说话。
“雷焕?”
“静又你到我房里来就是为了吃点心?”
“不是。师父让我给你带东西来的。”静又掏出个小瓶子,往我中一丢。“你和师父总是搞得神秘兮兮的,到底什么东西啊!”静又吃得满脸点心渣,嘴里含糊不清。静又功夫远在我之下,但是论起医术和轻功,整个武林比得上他的也就师父和我爹了。他往衣服上擦了擦手,伸手要抓住我的手腕。我一扬眉毛:“不想活了?”静又满不在乎:“你才不会呢。”我冷笑:“外面怎么说我的?你不怕?”静又想了想,认真地说:“不怕。他们说你是活阎罗,我就是阎罗王座下的小鬼。”我不再说什么。静又瞪着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我,活像等着主人爱抚的小狗。
“静又,交到东西也就该走了。”我提醒他。
“不要。你这山庄我都没有来过,我要玩几天。”静又笑嘻嘻地看着我,眼神却又挺可怜。我无可奈何,“行,玩吧。别给我出岔子。”
静又一高兴,又抱着我:“小焕焕你真好!”我没有动,他闹了半天,松开手:“那我住在哪里?”我一声冷笑:“就住我旁边吧。师父让你过来,还不就是要我给你疗伤么?”静又咬着下唇。在他十分生气或者十分伤心的时候,就死死咬着下唇不松口。
静又的娘生他时受了严重的内伤,加上难产,还没等他出生就咽了气。静又是棺材子,带着内伤出生,从小体弱多病。被师父救出来以后当自己的儿子养着。师父在我之前折磨死九个徒弟,但不代表他要折磨死儿子。所以,静又虽然跟我一起长大,但是我们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雷焕,你……”他把头埋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我推开他,平静地对他说:“没什么事我就领你去客房吧。”
第4章
“你就是福……雷焕的师弟?果然是一表人才。”月柔往静又碗中夹菜,柔柔地笑着说。静又受宠若惊,有点手足无措。晚饭吃得有点尴尬,爹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男宠对着静又大献殷勤,我一直沉着脸。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吃过晚饭,静又被月柔留下了。我独自回房休息。坐在床上,我看见自己胸前的莲花又盛开了一层。气血中的阴凉之气也盛了一层。现在只要我一运功调息,就是一种死人的温度。那边聊得挺欢,大半夜了静又没有回来的意思。窗外的月光泼进来,冷冷清清的。师父说练乱雪纷飞的人最忌动了心性,我这种活死人的性格刚好合适。他说这话的时候,静又刚刚从外面玩得满头大汗地回来。他看着我双手双脚上都吊着十几斤的石头满地爬,好奇地问师父:“爹爹,小乞丐在干什么呢?”师父满脸慈爱:“他在练功夫呢。”静又拍手跳着:“好玩好玩,爹爹我也要!”师父敲了一下他的头:“说什么傻话,会勒破皮肤的。”静又又说:“爹爹,静又饿了。”师父说:“好,饭已经做好了。”在他们关门之前,我模模糊糊听见一句:“爹爹,那个小乞丐不吃么?”师父答:“等他能拖着石头像人一样走路的时候,才给饭吃。”静又清脆地说:“爹爹,那个小乞丐总是脏脏臭臭的,还满身是伤,静又不喜欢他。”师父说,“爹爹也不喜欢他,可是他是很有用的……”
我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回来了?”我没有睁开眼睛,静又吓了一跳:“啊,那个,雷焕,你没睡呢?”我淡淡地说:“今天是运功疗伤的日子。”静又安静了下来。我说:“疼痛是帮你打通血脉,是男人就忍着。”半天,静又还是没动静。我睁开眼睛,静又怔怔地看着我。
他第一次看见我运功是散发着的荧荧的冰蓝色的双眸时,吓得哭了。说什么也不让我帮他通脉,还对着我拳打脚踢,说嫌我太脏。等师父制住他,他又哭又闹,说是太疼。其实,师父考虑到这一点,才把我的内息调整成逆转,大部分的疼痛都转到了我的身上。那天晚上,他挣扎得太厉害,我倒在床上,第二天吐了一天的血。
那时候他筋脉疏通,精神好了不少,师父正领着他在山下逛花灯。
“你还害怕?”静又低下头,说:“雷焕,其实你更疼吧。”我扬扬眉:“还好,怎么会这么说。”静又勉强笑笑:“雷焕,我欠你真的很多。”
“别废话了。快点。”
“雷焕,我……”
调息过后,静又看着我欲言又止。我说,“想说什么就说吧。”静又用手指轻轻捻起一缕长发,轻轻说:“月公子很关心你呢。”我等着下文:“怎么?”静又说:“一个晚上,他问的都是你的事情。问到最后,还掉了眼泪。”我说:“你都告诉他什么了?”静又从没见过我这种表情,略为一愣:“就告诉他关于你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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