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弯腰低头,在月爹爹耳边说了句话,让月爹爹突然放声痛哭。虽然我没有听见,但是看口型,应该是,娘,我回来了。
大哥的身体还是不行。脸上身上都是颜色不均的斑,有些是愈合了的肉色,有些伤口还没长好,往外渗着血。当时大哥骑在马上背对着我们的时候,月爹爹就已经发现大哥的血顺着马鞍往下淌。我都没有发现。回到内府,月爹爹在大哥怀里哭,突然又想起大哥身上的伤,叫大哥脱了上衣看看。看着大哥斑驳的身体,月爹爹心疼喃喃自语,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云爹爹一直没有说话,只在旁边默默地站着。大哥很恭敬地叫了一声,“爹。”
“嗯。”云爹爹点点头,依旧沉默着。
其实他心里,一样的高兴吧。
看着月爹爹心疼,大哥突然开了句玩笑:“您看,我这是不是白了不少?”
月爹爹破涕微笑,戳戳大哥的脑门儿:“臭小孩,乱说。”
大哥微笑着,看了看我。
感觉大哥不一样了。以前的大哥就像是绝望的野兽,让人靠近不得。现在大哥的眼神里,倒是少了那些决绝与狠戾。
但是,但是谁都知道,兰陵王,依旧是兰陵王。
第61章
终于回来了。
我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娘正坐在床边看着我,眼睛红肿,一边还拉着我的手,轻轻摩挲着。娘的手这几年保养得很好,水水嫩嫩,除了掌心处被蛇鱼剑切伤的狰狞的疤痕。我把娘的手凑到脸庞,惬意地蹭了蹭。娘摸摸我的脸,一边抽搭着一边微笑。我抱着娘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包扎好了,应该是娘来弄的。我这身体,大伤小伤旧伤新伤,一层摞一层,没法看了。
“娘。”我闷闷地叫了一声。
“嗯?”声音有点颤抖。
“对不起。”
“什么?”
“以前。那个……对不起。”我不敢看娘。我是等待娘亲责罚的不孝儿子……所以心虚。
“……傻话。”半晌娘亲拍拍我的屁股,“死小孩,真该打你的屁股。”
这个动作让我无比郁闷。突然娘亲很丧气似的趴在我身上,尖尖的下巴锥在胸口,还挺疼:“真是的……怎么突然就长得这么高大了?讨厌啊……人家都没有好好玩一玩,好不容易生出来的……”
我更加郁闷。
娘想了想,突然又高兴了:“不是还有风行么!一样啦。”
我把脸埋在被子里,闷笑。娘把被子扯开,有点生气地说:“笑什么!”
我正色道:“我该起床了。”娘眨眨眼,起身,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我扶起来。原来全身溃烂也没觉得怎么着,现在洗得干干净净的包扎的好好的躺在娘亲身边突然就全身剧痛无比。胳膊和腿简直不是自己的了,弯一下都困难。娘让我站好,小心翼翼地帮我依次套上衣服。看着矮我一个头的娘亲踮着脚尖努力地协调我的胳膊和衣袖的时候,突然特别想笑。娘白了我一眼:“和你那个爹一样,傻大个!”收拾整齐,然后又搀着我坐下,拿起小梳子帮我梳头。娘突然挺得意地说:“看,还是随我多么。头发这么好,当然是随我了,要是随了你爹坏了。”梳好之后,我照了照镜子,整个人精神不少。身上穿着一套娘做的天青色文士服,看上去颜色清清爽爽。娘拍拍我的肩,整整领子,退后两步欣赏了一下,又上前正了正我的发冠。
“我早说了,你穿那些个暗灰土黑的不好看,阴森森,老气横秋的。小伙子就要好好打扮,精精神神的才有姑娘喜欢。等你到了你爹那个年纪,想装都没的装了。”
爹真可怜。
我走出房门,娘转身给我收拾屋子。我说,“娘,我出去了啊。”娘没回头,扬起青葱小手挥了挥,示意让我快滚。走了没几步,娘从屋里追出来:“唉,死小子你等等。”
我回头,娘脸颊红红地说:“你——再叫一遍。”
我呵呵一乐:“娘。”
娘立刻回屋,似是不耐烦道:“快滚快滚!”
我心里念道,多谢,娘亲。
在议事厅,各座将领已经到齐。我要做的很简单,辟谣,然后论功行赏。待人都散去,我和爹商讨了一下下一步的计划。萧瀚山庄和蘩焉之间的战线过长,短时间之内可能会造成麻烦。但是撤军不宜太快,现在驻军蘩焉,还可以吸引一下各方势力的注意力。三世僵尸已经通过了随国,正往这里开来,昭乾予悯很注意利用武林中人,这点要比歌舒威远强不少。不过现在歌舒威远似乎是也醒过味儿来了,积极拉拢着武林中人。
这些糊涂蛋,能用则用之,用完了,灭掉,干干净净。到时候只要一张榜文,认定他们是祸国殃民的流氓草寇,政府已经为民除害,便彻底万事大吉。
议论半天,娘在院子里喊道:“两个家伙都跑到哪里去了?早饭都要凉了!”
我笑笑,起身。爹随后站起,皱了一下眉。看我快出门了,突然道:“这样……很好。”
“是,的确很好。”我微微颔首。这样很好,没什么不好。有爹有娘,有一个完整的家。
很好。
所以当那个女人冲过来轮圆了胳膊甩了我一耳光时,我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
莲现。许久未见。
她刚进门的时候,一愣。随后淡淡地问,“你是月九天?”
我点头,“是。”
我看着她身后跟过来的人,心里突然有一丝恍惚。一模一样。但即使是一模一样又如何,我可以一眼断定,不是他。没有他那温润的笑意,没有他那醇厚的气息。
不是可语。绝对不是。莲现看着我,半天的静默,之后一耳光扇过来。她红着眼睛,冷笑道:“这一耳光,是替柳可语扇了。”然后反手就给自己一耳光,力道一样狠重,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这一耳光,是替柳可语挨的。你们这辈子谁也不欠谁的了!”我伸手抓住莲现的胳膊,莲现照着我的手就咬,又踢又踹的发疯。我也不躲,等着莲现失了力气,只是怒红着眼睛瞪着我。
我裂开嘴,勉强作笑:“别走。拜托。有些事情……我想清清楚楚地知道。”
莲现安静下来,挥开我的手。站在她身后的青年默默地看着我。一样的眉眼,却不是一个人。
柳可语和柳可言是一对孪生兄弟。哥哥替弟弟进宫作了内卫。后来柳王莫名震怒,赐死了柳范昔,柳夫人殉情,柳可言逃走。那时的柳可语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稀里糊涂地被人派来刺杀兰陵王。失败。出人意料没有死,悄悄潜回柳国,才惊闻家道巨变。他潜伏在柳国,发现荣华公主突然逼宫,但是失败,驸马将军晋东文被车裂,荣华公主带着照龄世子落荒而逃。
柳可语不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但是这个时候他只想生生扒了那个女人的皮。他一路追查着荣华公主的势力范围,一面暗暗透漏给柳王。荣华公主丧家之犬般无一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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