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千里_西伯利亚雪原【完结+番外】(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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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闷闷地抽泣了一声,狠狠拧了我一下。

  爹在我身后忙着。我们平时没什么话说,但是他是真关心我,我知道。爹的金针独步江湖,我自认是比不上的。施了一背的金针,不知道这时候我看上去像不像刺猬。

  “疼么。”

  “不疼。”

  “好。”

  爹看了看,我身体里的毒没有解,怕是也不能解。我身陷沼泽,本应是瘴气攻心,哪想到正好和我体内原有的灼光制衡了起来,而且虽然身体溃烂,所幸内功还在,也算是“破而后立”了吧。总之,我现在是急不得,气不得,必须保持心脉平稳,否则一旦相生相克的两毒失衡,我怕是必死无疑。

  爹看着我,半晌,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

  我们之间的话还是很少。爹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我的谅解也没那么廉价。可我们是父子。淡淡地相处着,也就如此了。

  说到底,我们都不想让娘伤心,仅此而已。

  二月中旬,兰陵军准备撤军。当初和昭乾予悯的协议便是驻军不过两个月。大楚大部分私盐的盐号在我手中,若是这部分有所浮动,昭乾予悯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坊间传他是女奴之子,血统交杂,并不纯良,本就不服他。现在他登基不到两年,国内不稳,没那个心思管外边的事。

  现在大凛大楚都是新皇即位,与我,是个好时机。

  娘在宫里忙来忙去,一些用得着的都带走。我看着好笑,“娘您喜欢什么,回家儿子叫人去弄便是,这大包小包的,不麻烦么?”

  娘没工夫理我,精心挑选了几匹布料,还有不少柳国专产的调味品。柳国的菜精致,娘跟宫中的大厨学了不少,颇有些心得。

  兰陵军拔营,向西行进。

  这次回到萧瀚山庄,又是另外一翻景象了吧。一心想着,山河如何,江山如何,真正该想的的,却是家中如何。

  “玄土飞扬,泗水汤汤,且歌且唱,吾还故乡!玄土飞扬,不怅不惘,立枪相望,吾还故乡!”

  军队雄浑的声音在一望无际的平川上震荡开来,远远近近,天野苍茫,吾要还乡!我身披镜波,骑在马上,看着几万儿郎提枪纵马,豪情万丈。

  兰陵王,你要的是什么?

  兰陵王,你想的是什么?

  兰陵王,你得到的,又是什么?

  三世僵尸,迎头撞上。看来他是做好了准备,料定我撤军一定会路径域丘,于是领兵突袭。我一挥战刀,全力一吼:“阻我还乡者,杀之!”

  几万人疯了一般向前冲去,一篇兵器相撞尖利刺耳的嘈杂。不过又是血肉横飞的场面,每天都在这样死人。我承认我卑鄙,我无耻。听老人说死在还乡路上的人将永远徘徊着不肯离去,因为不甘,因为不舍,因为那苦苦等待的望眼欲穿。

  我利用了这样悲壮的豪情。

  三世僵尸向我冲来。很抱歉,原来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你有用。现在杀你,是因为你没用了。

  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局,完美的天衣无缝的局。这几年我开始利用凤凰门的时候,师父并未阻止。我不择手段地插嵌到各国的商业往来中,控制了夫余的冶铁和柳国的盐,还有大凛尤其大楚的私家盐号米号。后来我接管萧瀚山庄,势力更加扩大。昭乾予悯比歌舒威宁早登基,心心念念都是怎么除掉我。凌静又,三世僵尸,以暖,柳可语,柳可言,一些武林门派,都被昭乾予悯利用,或者是骗了。可是,这世上的事谁又说得准?以至于到后来歌舒威远稀里糊涂地插了一脚,七拐八拐,绕了一个奇怪的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萧瀚山庄。

  阴谋太多了,阴谋太大了,就没有阴谋了。因为设局的人,控制不了,可能自己都糊涂了。

  当初第一眼见到三世僵尸的时候,那是一个清俊非凡的人。为了复仇,杀了那个为了当驸马爷而杀妻灭子的爹,把整个脸都毁掉了。

  他说,我长得像他。我担心自己下不了手。

  我说,你可会后悔?

  他惨笑,以后不知道。也许后悔之前,我就已经不在了。

  剑划过三世僵尸的脖子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怒睁着的不甘心的眼。我轻轻道:“晋素,晋东文早就被车裂了。”

  然后,他倒了下去。

  爹在另一条路上,直过梁国劫杀凌静又。

  最初,和三世僵尸串通好了夺取军权的,正是凌静又。

  可怜的人,他看似和谁都有瓜葛,投靠了很多人。可是到最后,谁也不能救他。

  第64章

  我策马赶到的时候,正看见烈烈红焰。

  漫天的火焰,摧枯拉朽,野蛮地烧进人心里眼里,烧尽了最后的决绝。

  蝴蝶状的的飞焰四散飞溅,像是迎风而起的一群火蝶,飘摇而上,漫天飞舞。凌静又立于这诡异的火光之中,剑光闪烁,血沫横飞。

  他的招式很怪。像是一种舞蹈,刚则刚,柔则柔,剑身上也弥漫了那金红的火焰,如燃如炽。被那火光扫过的士兵皆像被灼伤一般烙下红疮斑,然后蝴蝶状的红斑在瞬间爬满全身。肉皮焦糊,惨不忍睹。爹的功夫虽然有所退步,但是还能勉强应付他。凌静又招招狠戾,剑剑要取爹的性命。我立马崖上,只看得矮崖底下平原之上,火光弥漫,人影憧憧。

  凌静又手上的那把剑我认识。迫夜。夜夜永心,逐逐相迫。我一蹬马鞍,飞身掠到近前,一剑格开凌静又刺向我爹的一剑。凌静又一看是我,愣了一下,随即挥剑劈来。我们斗在一起,剑身相撞,火星四溅。

  回剑式,回这怨债,纠纠缠缠,无终无了;荡剑式,天涯一隅,不相知,却相遇;颤剑式,情之一字,亦毒亦梦,最是无解;夺剑式,为何不醒,为何不悔,心之所向,焉能?焉在?今,焉改?

  衣襟翻飞,秋月流觞,哪见今夕何夕;轻步翩跹,如蝶随风,不知何所何向;剑光凛冽,缓道昔年,言笑晏晏,胡不知?胡不解?胡不归?

  迫夜煞气突然迸发,我手中的剑四分五裂。凌静又的脸颊上渐渐爬上了一块蝴蝶斑纹,摇曳生姿,妖冶诡异。

  我认得,这便是蝴蝶蛊,以自身作蛊培育妖蝶,激发功力大增,但到妖蝶破茧,便是自身殒命之时。

  “还不放弃么。”我说。赤手空拳,自然不能和迫夜相搏,静又缓缓睁眼,瞳仁透着焰焰红光,无语,迫夜却直直地指着我的喉。

  终是……

  迫夜凌空刺来,剑吟呼啸——突然白光一挑,迫夜振振有声,静又惊得睁大双眼——飞扇已然出袖。

  飞扇一旦出袖,便不能后悔。静又,你可曾后悔过?

  漫天蝴蝶,妖娆美丽,但,蝴蝶终不能舞火——化为灰烬,粉身碎骨,却是为了那一瞬之间的梦幻,原本遥不可及的温暖,也在所不惜。

  眼中心里,再无旁杂。

  “我知即使如此,也断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败得如此惨。”静又揩揩嘴角的血迹,缓缓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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